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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开 ...

  •   接下来的几天,“风波庄”陆陆续续有人出入,时多时少,有男有女。这并不让人惊奇,因为三个月后,就是庄中两年一届的“福到会”。江湖中有势力、有名望的个人、集团,都会收到邀请函。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风波庄”需要好好筹备。
      无言在“风波庄”混得如鱼得水,庄中下人见了她都有叫她“小姐”的了。当然这“小姐”是纯意义上身份地位的象征。那几个小屁孩更以无言之首是瞻,征得了家长同意,以自由之身,天天和无言玩南闯北、抓鱼摸虾。
      韩诀忙着练武习文,也没再陪着无言消遣,某天晚间在大厅碰着了,只见她一张生气全无的脸。
      “看,这是什么?”
      韩诀见她手指指着的眼睑,猜测“脸”或“眼睑”这个答案肯定是错的,干脆摇头不答。
      “黑眼圈加眼袋…那群小屁孩精神长年亢奋…明天还要去吊龙虾…我现在充满了迷惘…再见…”说完就擦过了身。
      “我等会来找你。”她停下来和韩诀对视着,开口道:“我要吃绿豆糕。”
      当韩诀怀揣着一袋绿豆小糕敲响了门,从房顶上飘来一句“同学,在上面”。
      韩诀退了几步,往上一瞄,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和她并排坐着,把刚刚刚出炉的糕点递给她。
      无言拿了一块,然后把袋子移到韩诀面前。
      韩诀看了她一眼,取了一块,但很快被抢走了。
      “做太少,还是我自己吃吧。”她说着塞进了嘴里。
      “你刚才笑了。”韩诀平静、温和得像在自言自语。
      “…我又少了十年。”她口齿含糊。
      “韩童他们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吃这个?”韩童就是小胖“郝邵文”了。
      无言叼着还没来得及整个吞下去的绿豆糕转头看着他,以一种欣赏又崇拜,同时小心思被看穿而无从招架的姿态。
      月光将韩诀的轮廓切割得愈加有棱有角,他双眸中的温柔开始像月光一样涌动,最要命的是,无言迷迷蒙蒙中觉得这张脸在放大,以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在放大。
      “看!好大的太阳…啊不是…是月亮…”这是个因嘴里含着东西而含糊不清,因精神紧张而神志不清的转移话题的失败案例。
      韩诀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微笑着舔掉唇上沾附的糕点屑,纠正她道:“月亮在这边。”尽管亲吻未遂,心情却还是可以的。
      某人窘得哪里有心情转过去看月亮。“只要我们心里有光明,哪都有月亮…哈哈…哈哈哈…”她继而嚼啊嚼地吞下了糕点,转过头来,以一副平静而严肃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我要回楼里去了。”
      “想她了?”
      “那丫头不知道疯到哪里公费吃喝去了。我一离开,群众们就鸟兽散,各自谋生去了。等明天和那群小屁孩吊完龙虾,吃个散伙麻辣小龙虾,我就要走了。做客也是有时间限度的嘛。”她憧憬道。
      韩诀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她也没甚遗憾。
      如果第二天过得很顺利的话,她的确是要走了。
      当然,这是假如。

      韩诀再次见到无言时,她正昏睡在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黑笠的男子怀里,她身上披着他的黑色风衣,脸色惨白。
      庄中听闻无言出事,众人急忙赶来,和这个陌生男子对峙般地面对面站立着。
      韩童他们缩在大人身边,只说无言不小心掉水里了,被冲走了一段,然后这个人救了她,把她抱回来了。
      “我料想你不情愿我这么抱着她。”他的嗓音有些单薄,却也温和。
      韩诀冷面上前去接过人来,没甚温度道:“谢谢。还有你的衣服。”
      他仿佛看见黑纱背后的嘴角往上一吊,然后简简单单地道了句“再会”,说完,从容地踏步而去。
      这个男人,上次屋顶的那个?韩诀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又抬头温习了一遍他的背影。

      庄里所有的大夫都汇集在这位贵客的房中,轮着诊视了一圈,结论就是一切正常,只是有点受凉,至于为何昏迷不醒,则不知原因,可能是受了惊吓。
      认识无言的人,谁会相信这么一个老吓到别人的人,会因落了个水而昏睡了这么大半天。
      禄儿和庄中其他几个女孩子在给她更换衣物时,仔细检查了一遍,说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加上韩清把她的脑袋转了又转,完全没发现有如针刺等的微型创口,于是就基本上排除了救她的黑衣人暗算她的可能。
      事情平静了些,群众们相继离去,房中仅剩韩诀、林栩和禄儿。看惯了她咋咋呼呼上蹿下跳的人,此刻都很不习惯看着她乖乖地躺着,禄儿默默地给她多加床被子,眼中泪光闪闪。
      “今天什么日子了?”虽说林栩也算在这与无言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怎么碰到面。
      韩诀此刻满脸担忧,有些不解这时候林栩为何关心这个,只心不在焉说四月十四了。
      林栩低头思索了一阵,抬眼对韩诀说:“我回去带些东西给她服下,她应该就会没事了。”
      韩诀和禄儿眼中光芒一闪,他们有很多疑问,但这个时候不用问。
      林栩快马赶往“纽饰楼”,风尘仆仆地归来时有美女翘首相盼,也就不再想着路途劳顿了。
      无言被灌下了林栩带来的黑白双色的小药丸,依旧睡着。
      禄儿被韩诀在夜深的时候打发了,由他继续守着。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呆在她身边,这是他第一次得以毫不忌惮地看着她。看她盖在脸上时而颤动的睫毛,看她上次差一点就被他亲到的嘴唇,他的心很空虚,却又很充实。

      韩诀因困倦而闭眼的前一秒,眼中定格的还是无言的侧脸,而当他第二天从桌上睁开眼来,入眼的却已经是一整张眼睛乱眨,正神秘地打量着自己的脸了。
      这个时候的具体状态,是这样的:某个睡了很久的人起得挺早,见一帅哥正趴在自己房中睡觉,就蹑手蹑脚地过去,以观音坐莲庄的姿势,坐在他对面,一面抓起桌上盘中的水果糕点填肚子,一面看稀有动物一样瞻仰着帅哥的睡姿睡容。
      “呵呵…早啊。”问候语完全得不到语言、表情上的回应。
      韩诀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她的眼眸子快要烫焦了。他严肃陌生得令她感觉无以招架。他突然又站了起来,俯视着她。
      无言着实有些被吓着了,狼狈地跳下凳子停在他面前,继而继续在她不习惯的沉默和严肃里仰视着他。
      过了很久,确是很久,但不知道究竟多久,她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在向她传达一种很深很重的东西,用一种异于平日里的温柔的方式…最后,她被他用双臂揽进怀里,扣向他的身体,仿佛要从此融进他的身与心。
      无言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凝重的呼吸,紧张得完全僵硬。
      “让我做属于你的那个人。”韩诀对她耳语。
      这轻声细语的暧昧语言,瞬间让某人大脑短路,耳根烧红。好在作为曾经的电视虫,当初YY过有那么一天,可以像剧中女主一样,被男主温柔告白。现在梦想成真,无言还是能够较快地恢复理性,而且是相当程度上的理性。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热度还没完全退却,以至于开口的语气很温柔。
      韩诀依旧紧紧地抱着她道:“什么?”
      “你们庄里真的很有钱,地板都是大理石的…我光着脚踩了很久了,非常清凉。如果我不答应你要这么一直让我站着,我现在就说‘好’…”
      韩诀的怀抱松了松,但无言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我让禄儿过来看看你,给你准备些吃的。”说完转身要走。
      “所以…”他又回过身来看着她,补充道,“以后不准别人再抱你。”
      某个不明就理的人瞪大了眼睛,准备反抗这个霸王条款,却迷迷糊糊地回忆起昨天和那帮孩子玩闹时头一晕翻进水里后,那个把她拉上岸的那位恩人。她对他惟一的印象,就是黑人一个,还记得貌似被他抱了很长的一段路。

      禄儿见到眼睛又活络得不行的无言,差点飙泪,一个劲地往她嘴里塞补品,外加用尽全力,描述韩诀在她昏迷期间的不安与担忧,以及体贴与贡献。
      无言虽然已猜到韩诀守了她一夜,但听到禄儿说起,又感动了一阵,却又要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群小孩因未能照顾好贵客而获罪,之后日日诵读孔孟之道,不得出大门了。无言被命令在房中静养,百无聊赖地摆弄房间里的每样东西打发时光,大到挂画,小到洞中爬出来的蚂蚁。
      时间就这么过,吃吃喝喝、玩玩弄弄,也就过了两天了。本来就没病的某人。身体素质已经得到的十足的恢复和提升。
      期间韩诀似乎有事忙,就给她送了两趟吃的。他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无言倒是习惯和这样的他相处,于是继续和先前一样和他乱扯。但两个人心里的某个角落,都是全所未有的柔软。

      睡觉是打发时间之首选。
      无言昨晚吃过禄儿送来的饭菜,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就钻进被窝了。今早一翻身,从眼睛微张的缝隙中,恍惚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她立即停止了翻身继续睡的动作,努力撑开上下眼皮,支起身体,伸出魔爪触向那张脸。
      温热柔软的触感——是真人,不是梦!这个发型劲爆、眼含眼屎的人立马清醒了。
      “我有事要出去三天。”韩诀说明来意。上次来看她时,已经知道她明天要离开“风波庄”,回到“纽饰楼”。就是说,今天告别之后,不知何日可再见了。
      无言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就向床边挪动着欲下床来。
      韩诀挡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她抛给他一个暗示“让路”的眼神,结果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其实,某人宽广、温暖的怀抱,她还是挺想念的。
      “把手伸出来。”韩诀从身上变出一个雕着龙、凤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两个条形物来,放在两人的手中同时握着。
      “一双…金筷子?”这“筷子”恐怕有点粗。
      韩诀笑了笑,让她握紧住他的手。
      “倏”地一声,这双筷子快速地流窜到了两人的手腕上,并且瞬间收紧,成了一个…手环?
      韩诀依旧微笑着,无言却有不详的预感。
      “这个东西…不会是类似‘痴情环’之类的,限制个体情感自由的东西吧?”
      韩诀很诚实地回答:“这叫‘龙飞凤舞’。”
      无言的眼神述说着“然后呢”。
      “这个东西…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后,就会松开…也就没有什么限制作用了…”
      无言斜着眼睛聆听他的解说,越听越迷糊。“就算它不会因剧烈震动而射出金线将我经脉勾碎,它迟早也会因为我吃太多动太少而把我手腕箍断…这个‘某些事情’是什么事情?就不能快点实现么?…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韩诀眼神闪了闪,有些羞涩地避开了她的眼。“你暂且当它是手环吧。”
      “你一个大男人戴着个凤环不搞笑么?”这话又被忽略了。
      他站起身来,道:“我该上路了。”
      看着一个人一步步远离自己,是一件很凄美的事情。如果从此不知再见在何时,就是一件绝对凄凉的事情了。

      一步,一步,一步…他就要转弯了。
      无言觉得他走向的地方射出了万丈光芒,光亮渐渐地在把他从她眼中夺走。一种直击心房的空虚感控制住了她。
      “韩诀!”她跑下床,他转过身把她迎在怀里。
      “我来找你…”
      “好俗的临别语。讲这种话的人,一般很难实践诺言…”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就算被看见已经红热起来的眼眶,也无所谓了。
      “这次…没有月亮了。”在她还在迷惑这话的源头时,他快速压下来的脸已经吓得她闭上了眼,他的唇压住了她想要开启的双唇。
      他抱着她的手臂很有力,他扣住她的唇很柔软,他的呼吸撞击着她最敏感的皮肤触感。
      接吻的感觉…她感觉飘飘欲仙、遗世独立了。
      当他温柔地结束,无言睁开眼来迎接他温柔的目光。她被送回了床上,然后,他便走了。
      他走了。他这辈子注定是走不掉的。

      第二天,无言傍晚时分,同林栩一道在庄中两弟子的马车护送之下,回到了久别的“纽饰楼”。
      庄中上下就无言的离开很是惋惜,难得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来闹了一闹这严肃、正经的天下第一庄。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言不是传言的那般妖蛮可怖。
      走的时候,韩玥对林栩依依不舍,两人在一旁角落磨叽磨叽了很久。
      无言嘀留嘀留地观察庄中人的脸色,发觉众人貌似都已接受了这段美好姻缘。莫非是因为林栩带出了韩玥身为女性的温柔、可人的那一面?这事真是颇为费解。
      对她依依不舍的,自然是禄儿和那几个小鬼了。禄儿将自己亲手缝制的一套锦衣送给她,要她别老穿那么素了。看着她弄伤的手指,无言也说不出什么要“例行节俭、朴素生活”的话,就封了个“后韩缝纫第一人”给她。韩童代表众小孩送了一大包绿豆糕给她,并坦白由于嘴馋,每个人偷吃过一个。无言捏完他们的脸就上车了。

      “千丝斋”内堂。众大小堂主聚集一起,气氛既放松又紧张。
      堂主唐叱手中握着由“纽饰楼”发来的道歉帖,气得五官都变了形。
      帖子是由无言亲笔书写,由于其虽一直在闲暇时间苦练书法,但缺乏天分,造诣还不很高。只能她只能用大号毛笔,所有一封道歉信用了两大张纸,才将以下内容表达清楚:由于楼中临时有客来访,楼主急忙结束在“风波庄”的活动返回,由于事物缠身,暂时不得不搁置来贵斋拜访、交流的计划,日后一定重新计划访问,特表歉意。
      前几日从千山城慌忙赶回的斋中人说,他们遇到了无言,她表示将亲自来宅中拜访!
      这个消息着实把斋中一部分群众吓得坐立不安、饮食不想。
      一年多前,本就是自己到“纽饰楼”寻衅,这次跟踪又被发现,她能饶得了他们么?阿米托佛,她这下不来了,那真是好啊,好得不得了啊!
      堂主中有一部分人本就不同意唐叱的“跟踪并伺机报复”的计划,主张远离“纽饰楼”以求安宁。那部分支持的人,多半是由于自斋主一年多前外出游历,斋中事物都交给了唐叱代办,他们企图奉承以求重用、升迁而已。
      总之,现在事情算是暂时落幕了,这斋中上下也无需再绞尽脑汁地想应对计策了。而唐叱利用自己人跟踪自己人,企图获黄雀之利的计划也泡汤了,同时也暴露在了群众的眼光之下,只是现在他大权在握,有些人心中有话而不说而已。
      话说回来,信息机构无疑是赚钱的,谁不想坐镇“千丝斋”?现今斋主逾年未露面,一副不愿领导斋中上下的模样,前途如何,怕是还得看各路堂主。
      “前日收到斋主来信,说半月之后就可返回斋中。这‘纽饰楼’一事,我看还是等斋主归来之后再做定夺,免得再节外生枝。”堂主冯誉向来看不惯唐叱作为。他也是斋主看重的堂主之一,经历过无言这件事,更加不看好他。这“免得节外生枝”一句,显然是对着唐叱说的。
      唐叱一怔,问道:“斋主来过书信?…我怎么不知?”
      “唐堂主哪里得那闲工夫关心斋主信件,你的心思全在向‘纽饰楼’报复雪耻上吧。”冯誉借他上回被自己的“金蟾骨扇”所伤一事,讽言道。
      唐叱窘迫不语,后才道:“‘千丝斋’的名声,绝对不容他人这样侮辱,斋主归来后,定会向‘纽饰楼’宣战…”
      堂中人面面相觑,皆作沉默状。

      韩诀再次踏进“风波庄”时的心情,已与前几日大不相同了。因为这偌大的庄中一片宁静,已经没有无言的身影和声音了。这房间、走廊等等,突然间变得陌生又熟悉。
      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回到房中,卸下包裹行李,瞥见书桌上有一张画,画上是一张大大的脸和小小的身子,这有些削瘦的脸线条流畅、双目有神,画的就是他自己。画下没有落款,只有一个齐刘海、戴着夸张的圆框眼睛的卡通脑袋。韩诀当然不知道,这是阿拉蕾——无言最喜欢的卡通。
      这张鬼斧神工的碳素漫画,是无言的得意之作,也是她漫画技术的集大成之作。
      韩诀无需多想,就知道这是谁留给他的,嘴角牵起的弧度久久地停留着。
      他握着手臂上的凤环,轻声问道:“我给你全天下,你会要么?还是你希望我除了你,什么都不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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