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间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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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的说着，从他略薄的唇瓣中缓慢的吐出这些话，清清冷冷，没有一丝丝的温度，像腊月里最寒澈的冰凌，夹着风中的雨丝，一点一点的刺入我的心脏。
雨丝细细密密，卷着半空中飞舞的血色红缨，带着夜风的呜咽，如同漫天铺下的一张细网，静静的屏在我和司晔之间。
司晔幽深的眸瞳在雾气中隐隐闪动，沾上水汽的眼睫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那略上扬起的唇角，似乎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笑意。
那是令人寒澈四肢百骸的一抹弧度。
虽然，是那么不着痕迹。
花舞雨落，同样的面孔明明近在咫尺，却是那么的陌生。
陌生的令人呼吸僵滞。
陌生，或许是因为从未熟悉。
我不听使唤的腿脚僵硬的在雨中微微打着轻颤，这一刻，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恐惧。
雨水渗湿了我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发丝粘在脸颊上，冰凉而黏湿，额前的刘海正不断的向下淌着水珠，肌肤触及，腾起的水汽瞬时迷住了我的视线，即使如此，我却一点也不敢松懈，兀自撑大目眶死死的盯着他，一眨不眨。
“夭颜，你信么？”他唇瓣轻启，眼瞳阴郁。
“年轻的生命如同樱花般短暂的消逝，有谁想过，血肉竟已成养分。”
我试图抽了抽手指，被他握住的右手手掌此刻已渐麻木，那种跳针般刺痛的尖锐触觉从手指的末梢上一点点的侵上手臂，再一点一点的蔓延至全身。
我咬牙，口袋中攥紧符纸的左手手心早已布满冷汗，坚硬的指甲狠狠的刺入掌心，一根一根，狠狠刺入。
那是一种清晰的痛楚。
痛，竟比不过渗入心中的冷。
“浸血的红缨，是不是很美？”他拈起一朵残瓣，眼瞳微眯，眼神有些异样。
“司晔——你不要吓…我。”我开口，声音在风中打着颤，那颤抖的尾音毫不掩饰我的恐惧和软弱。
他淡淡的笑，清淡到有些漠然的笑容，看的我心脏猛地一滞！
“红缨很美，可谁知道这美丽色泽之下的故事？”
掌心被他渐渐箍紧，他手掌用力，缓慢向后收的臂膀带动着我的身形，将我向他的方向拉近，再贴近，一寸一寸，越来越近……
不过是一臂之隔。
不过是眨眼数秒的间距。
我与他，这方寸之间，竟是如此的艰难。
“夭颜，你想听吗？”他锁住我的目光，唇角轻扬。
爱情源于隐喻。
而隐喻本身就是危险。
或许，一开始，我对他的幻想就是错误。
因为，即使他是人，也一定不是正常人。
避开危险，就是不要冒险。
我不想涉险，即使他看起来很正常。
“我不想听。”我回绝，没有一丝犹豫。
空气中片刻凝滞，他看着我，黑瞳深锁。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有一头美丽的黑发，顺直如瀑，光滑如缎。”他喃喃自语，径直无视我的回答。
“不要说了！”我瞪着他，喉间嘶哑。
司晔冰凉的手指覆上我的发丝，轻缓的动作似抚摸着最珍爱的宝贝。
“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如此动人的发丝？一根一根竟似自有生命。”他轻捻起散落我肩头的一缕湿发，轻轻的触到鼻尖轻嗅。
“夭颜，你也有一头美丽的黑发。”
司晔喜欢有一头顺直黑发的女人。
你，我，一样。
媚媛的话蓦的穿入脑中，我一个寒颤，几乎尖叫出声！
“夭颜，当这一头发丝埋入土中，会是什么感觉？”他瞳色暗了下来，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芒。
“司晔——你吓到我了！”我嘶着嗓子，扯出这句话，却颤抖的几乎无法听清。
他恍若未闻，指尖触上我冰凉的面颊，我身子一颤：他的手指比夹着雨水的凉风还要冰冷。
“消逝的生命会带走它的光彩，失去滋养，它会枯槁。”
“就像这樱花，没有血肉滋养的樱花树，远远比不上着溢满着骨血的红缨般绚丽多彩。”
他贴近我，淡淡的香气幽幽的飘进我的鼻腔，我呼吸一滞：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香，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仿如一条小蛇，灵巧的贴着你的脊骨，再缠动着钻进你的骨髓，紧紧缠缚，缭绕不散。
我怔然。
眼中映着他的眼瞳，耳畔回荡着他的声音，我脑中已几近空白。
他看着我，眸瞳愈发幽深，那声音仿佛在我的耳边低声呢喃，似附骨的蛆，扭曲着挤进我的耳膜。
“即使，它吞噬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生命，犹如樱花一般短暂的消逝。”
我僵挺着背脊，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
他笑，眼底有着莫名的波澜。
当这一头发丝埋入土中，会是什么感觉？
溢满着骨血的红缨。
绚丽多彩的红缨。
即使，它吞噬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生命，犹如樱花一般短暂的生命。
他说的那些话，像催眠般硬生生的横在我脑中，如一根系着线的针，径直刺过我的心脏又紧紧缠缚，窒息一般的令人抽搐。
他看着我的脸，眼瞳黯郁。
“夭颜，你在害怕么？”
我噤声。
“你在怕什么？怕我说的故事？”他撩起我耳畔的一缕湿发，淡淡开口，带着一丝丝的嘲弄。
“或是，你在怕我？”
我没有注意到他后面说的话，因为我的注意力都被他先前的一句话狠狠怔住！
他说：我说的故事。
故事！？
我傻在原地，脑中“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思绪混乱成麻，我瞪着那张似笑非笑的眼瞳，一时间，竟然呆若木鸡。
那双眼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眼底深处眸芒流转。
冰凉的雨丝打在我的脸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探究的在我脸上游走。他的呼吸几乎没入雨中，隔着层雾气，我盯着他清冷的面孔，手心的指甲又刺入几分。
“司晔——”我嗫嗫开口，不知哪来的勇气，“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那个故事，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吗？”
我瞪大眼径直盯着他，他不答，只是黑瞳的颜色又沉了些，像一潭沉寂的深水。
我莫名的开始焦躁，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
时间静静的滑过，良久，他终于开口，我却听不出他的答案。
“只是一个故事，你信它，它就是真，反之，就是假。”
“你信它，它就是真，反之，就是假。”我重复着这句话，不知为何心中翻腾不已。
故事的本身就是故事。
我希望他说的真的就只是一个故事。
“夭颜——”他突然开口，淡淡的语调猛地惊醒了我游离的思绪。
“陪我好么？”
我心一紧，条件反射的向后猛退了一大步，身形移动间，右手挣出他手掌的禁锢。
“陪我好么？就一晚。”他继续说，眼底隐隐闪动。
尽力忽略他话中的那个敏感词汇，我讷讷半晌，口齿莫名的开始结舌，脸颊烧烫的似乎要将沾上的雨水统统沸腾。
“我……我得回家。”
他靠近一步，轻轻开口，语气有些落寞。
“是我令你感到害怕了么？”
我哑然，喉头滚动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陪我好么？”他盯紧我的眼瞳，眼神灼人。
“对不起。”我低低的说了声抱歉，故意忽视那双黑瞳中的寂寥落寞。
他翕张着唇，却没有出声，眼中蓦然染上几许失落。
今晚本就不该出来，虽然司晔先前的举动诡异的令我心脏差点停滞，好歹现在有惊无险，还是迅速脱身才是上策。
心思一定，我急急转身，脚才刚跨出几步，口袋突然一阵震动，接着刺耳的铃声猛地响起，我硬生生滞住脚步，背脊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铃声继续在空气中响荡，我颤巍的着将口袋中的手机掏出，那闪烁的号码在昏暗的光线中跳跃的好不快活。
是一串不熟悉的号码。
我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然静静伫立的身影，他只是沉默的站着，没有任何举动。
不是他，那是谁？
我盯着那串号码，指尖微颤。
响了片刻，号码的颜色终于暗了下去，我轻嘘一口气，正想收起手机，突然手心又是一阵震动，铃声再次割破空气响起！
借着光线，我定睛一看，那跳跃的号码竟然显示是：狄烙！
是狄烙！
心中一阵欣喜，我指尖微颤的想按下通话键，猛地一个念头闪过，如当头一棒赫然敲醒我！
夭颜，今天哪里也不准去。
老实的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糟糕！一定是他回家了！
揪着一颗心，我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接电话，盯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头像，我踟蹰片刻，手指终于还是按了接通键，可还未开口，里面噼里啪啦的就传来一阵女声！
“夭颜，我是黎果！你个小白怎么不接电话！”
我哑然，瞪着屏幕像瞪着个鬼。
黎果继续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
“刚才是保镖的电话，我手机没电了，想你这个抠门的家伙准是舍不得那忙时接听的几分钱，干脆换个电话打，哦，对了，这是你家狄烙的电话。”
话筒声音突然变小，我狐疑着将手机拿到眼前：奇怪，明明还在通话啊？
我继续将手机贴紧，黎果的声音果然在下一秒继续鬼祟响起。
“好你个小白，约会也敢瞒着我！要不是晚上‘夜’剧团最后公演，保镖又搞来免费票，又这么刚好被我遇见你家狄烙，哼哼，你丫还敢瞒天过海！亏我还特意给你留了张票！废话少说，马上过来！限时10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电话那端盲音半晌，黎果这厮挂电话永远不说见。我呆怔在原地，脑中乱哄哄的全是她噼里啪啦毫无头绪的话语。
约会？
我和狄烙？
真是见鬼！黎果这女人在想什么？
我拿起手机，不置信的再按了按通话记录，熟悉的号码径直跃入眼中：那的确是狄烙的号码。
可是这神棍去戏院干啥？
总不会去戏院摆摊吧？
……
难不成，是去看戏？
看戏。
夭颜，我们去看路加。
我一个激灵，背脊瞬间爬满寒粒，蓦地，耳畔一声低唤：“怎么了？”
一个颤趔，我直直的退了一大步，惊魂未定的盯着眼前那张突然映入眼中的面孔，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路加，路加。
终于，还是躲不过。
我默然。
可是，狄烙为什么也会在那？
我看了看表：八点两刻，十分钟赶到，打的大概8分钟——10分钟。
黎果还真能掐表！
我“嘁”了声，掉头就走，对着身后人落下一句话。
“司晔，我陪你去看路加。”
身后半晌寂静，我脚步一滞，转身看他。
他微微怔愣片刻，眼中腾起一抹异样，只是一瞬，他笑，嘴角缓缓扬起。
“好。”
我盯着他的笑靥，握住符纸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
至少，还有狄烙。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间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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