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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二章:众人背叛终成伤 ...

  •   贾南风坐在马车上,心思飘远,但愿她暂时离开皇宫,那个月旦评的卫玠能够做出一些让她觉得甚是有趣的事情来,正想着,马车外与马夫并肩而坐的裴頠传来声音,说是到了贾府。

      贾南风缓缓走下马车,望着那许久不曾归来的“贾府”二字,眼睛染上了怔忪,却也只是瞬间恢复清明。

      此时贾府内,女眷传来低泣的声音,贾南风从众多贾氏媳妇审判走过,目不斜视,无片刻停顿。

      直到坐在广城君郭槐身畔,贾南风才动了动嘴唇,轻声唤道:“母亲。”

      郭槐已然混沌了神经,却因着贾南风的轻唤,缓缓醒来,仿佛看不清贾南风一般,伸出手,摸索半天,摸到她的眉眼,才重视聚焦了视线,“南风……”

      贾南风终是因着母亲一声还似儿时轻语的呼唤,而动了容,缓了声线,“嗯,是我。”

      “南风……你可回来了……我给你准备了你爱的糖饼……你可吃些?”郭槐颤抖着手,握紧贾南风的手,尽管这双手犹如老树皮一般苍老,可贾南风还是紧紧地握住。

      这是她的母亲,终是生了她,给她生命,护住她的亲娘。

      若是天底下,还有谁能让她缓了心肠,也唯有这个生她育她的亲娘了。

      “好,我会吃。”贾南风松开手,接过仆人递来的软垫,为郭槐垫高一些,她的动作是那般的轻柔,又是那般的温暖,仿佛多年前,未出嫁前,她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对待自己母亲的模样。

      “南风啊,你莫要哭……这人总是要走的,不过是时日早晚罢了。”郭槐伸出手,本想着摩挲贾南风手的方向,却被贾南风双手包裹住右手,郭槐感受到贾南风的温度,又是笑开,“阿娘该是开心,有你在,这些年过得甚是舒坦。但是阿娘怜你,这些年,如此不易。我的南风,这辈子苦了。”

      这句话让贾南风的眼睛染上红晕,可是她这些年,浸染在鲜血里,黑了心肠,冷了眼眶,无泪而出。

      “娘,你开心,就是做女儿的本分。”贾南风接过仆人递来的汤药,汤匙舀起药汁,放在嘴边轻抿,汤匙交还仆人,低声对着仆人说着,“我娘喜欢甜食,加点甘草再来。”

      仆人低声而去,贾南风转头看着郭槐,“阿娘,一会我喂你汤药可好?”

      “好。”郭槐笑了,看着贾南风,带着满足,也带着骄傲。

      仆人去而复返,贾南风小心翼翼的接过汤药,拿起汤匙,再次取了药汁放在嘴里,许是感到甜了,才将汤匙交给仆人,换了一个干净的汤匙吹了吹热度,递到郭槐嘴边,眼神拳拳,“娘,这药不苦。”

      “嗯,好。”郭槐张嘴喝下贾南风的汤药,这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虚无,只剩下,一女子伺候病榻上的娘亲。

      贾南风将汤药还给仆人,因着腊月十七,她娘有着手脚冰凉的毛病,她小声嘱咐仆人去取来洗脚水,而她则是将满头首饰随意取下,当做赏赐分给贾氏媳妇,并将这一众抽泣的媳妇撵出了房间。

      找来一根紫色细绳绑住长发,束缚长袖,她蹲下身,接下这木盆,将手放在木盆中试了试水温,取来一块方巾,放入其中,拧干方巾,带着温度却又不会留下水渍的方巾,在郭槐的手上缓缓的擦拭着。

      贾南风的动作是那般的温暖,又是那般的缓慢,她知道,她的娘时日无多,她知道,她的娘终归黄土。

      故而,她只想着,这一刻,坐回贾家女儿,为她的娘,擦擦手,擦擦脚。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为她的娘仔细而又缓慢的擦拭着脚,热气腾腾的方巾暖着她娘冰凉的脚,却暖不热她那即将生离死别的痛。

      可即便如此,坚强习惯的她,不会有任何泪珠在眼眶。

      因为出嫁之前,她早就习惯孤独,出嫁之时,她早就明白孤傲,出嫁之后,她早就明白孤寂。

      她不强求任何事,也不强求任何人,但愿,尽人事,听天意。

      故而,她只愿这一刻,再一次亲昵的感受这个给她生命的母亲。

      她将方巾递还给仆人,净手后,再次双手捧着母亲的双手,轻轻呵着热气,目光圈圈,满是孺慕之情。

      “南风……”郭槐才张口,贾南风抬起头,并未回答,只静待自己母亲的问题,可这样的眼神,如此的清澈和干净,让郭槐竟然舍不得说下去,可一想到贾家的未来,终是狠下心肠,“我听逸民说,你最近跟太子有了龃龉。这大晋的江山一日不可无君,储君也是君,你莫要听你妹妹贾午和外甥贾谧的荤话。这太子是支柱,而儿子也是咱们女人家丈夫死后的依仗,你千万不能轻易更替啊。”

      贾南风望着郭槐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温度,可她还是为了不灼伤生母,不忍生母痛楚而垂下了眼。

      垂下眼的这一刻,她的眼里有着震惊,可是震惊之后却是随之而来的失望。

      这种失望缓缓化成了痛,难以言说,无法言明,却足以摧毁心智,令人发狂的痛。

      这疼痛从心尖处触动,本是胸口窒息,却不断蔓延而去,朝着指尖,顺着足尖,颤抖着,咆哮着,吞噬着她最后的理智。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生她养她育她护她的亲娘!

      她不能对生母有所表现,毕竟这世上,她除了生母再也没有温暖,而她也是奢求温暖的人。

      故而她生生的敛下眼里的失望,以及埋藏在失望之中的恨,足以烧灼一切的恨。

      她不忍对生母有所表现,可她必然是让背叛她的人,以血洗干净他们的胆大妄为。

      再抬起眼,贾南风的眼眸已然变了,只剩下云淡风轻的冷漠,“娘,我知道了。”

      郭槐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变了,本想反握住贾南风的手,可是贾南风却抽回了手,只剩下母女二人,如此对视。

      “南风……”郭槐有些后怕的试着开口,如此的小心翼翼。

      “娘……朝堂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关心了,将养病才是最关键的。”贾南风转头看向裴頠,这一瞬间,裴頠的后脖颈凉了。

      这样的眼神,裴頠说不出,像是看一个死人,又像是看肮脏腌臜的物什,更像是看一个叛徒。

      裴頠不懂,护住太子有何不对,等裴頠想要探究却发现贾南风已经转过头去。

      “娘,你要做的就是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多想。”贾南风为郭槐掖了掖被角,站起身的刹那,众人感觉到了杀意凌冽。

      才走到一半路,却见到贾谧一路跪着进来,贾南风斜睨裴頠一眼,对着贾谧说道:“贾谧,去备马车,你的。”

      贾谧错愕的抬起头,对上贾南风冰冷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低头转身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

      贾南风回过身,看向裴頠,冷冷观详着却又漠视的巡视着,须臾,嘴角一侧勾起,轻蔑一笑,转身离去。

      才走到贾府门口,看到她乘坐而来的马车,对着身边婢女冷声说道:“莫要让我再看到将这马车带人,脏。”

      贾南风冷漠的朝着马车而去,她面无表情,她再度掀开马车车帘,看着贾谧那伸长脖子期待的模样,冷声说道:“将贾家姓司马的孩子,查一下。”

      贾谧眼睛猛然瞪大,贾南风不再多说一句,放下马车车帘,任凭马车哒哒远离。

      此时马车中的贾南风,抚摸着眉间那及不可见的疤痕,缓缓陷入了往昔记忆之中。

      那一天,她的母亲求来了太子妃之位,奈何四妹贾午偷取了西域奇香,与那韩寿一夜春风 ,以至于偷香窃玉之说喧嚣尘上,为了成功出嫁贾氏女,她被迫成了顶替的那个新娘。

      她记得,母亲为了洗刷双妻的耻辱,特意带着自己前去大娘李婉的小院,当着早就是齐王妃身份的大姐,那个名曰贾褒的面,炫耀胜利。

      却不曾想母亲因着李婉的气势,而输了气场,若不是她及时拉住,她的母亲就要给齐王妃的生母,那个至死都不能与她的父亲贾充合葬的李婉面前,下跪。

      那是她耻辱的一天,她的母亲,因为气场,因为气质,因为才学,输给了流放归来的罪妇!

      贾南风嘲讽一下笑,当时的她,便发下誓言,要以最尊严的方式,最高贵的模样,迎接她代嫁之后的荆棘之路。

      即便这荆棘之路,是那般的血腥,即便这荆棘之路,是那般的令人窒息。

      可她早就没有退路,避无可避,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安有他法?

      她在嫁给司马衷的那一刻,已然冠上了司马的姓氏,也终身与嘲讽与耻笑相伴。

      可她别无选择,为了贾家,而尽力一搏。

      可那时的她也许没想到,她的重生,那浴血重生的时刻,竟然是那般的模样?

      极尽喜悦之后,极近羞辱之后,满身是血而来,望着那个只能称作“男的”的太子面前,她一直尊敬的、崇敬的、敬仰的、仰望的大丈夫,崩塌成了碎片,毁了她的希望,也燃尽了她最后一滴热血。

      如果那一刻是她的劫数,她历劫归来,重新看去,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否定后的救赎?

      贾南风握着眉间伤疤的手重了重,恍恍惚惚,仿佛又看到还是太子妃的自己,那个花样年华的自己,那个以夫为天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只想着凭借一己之力,夹缝中求生存,却没想过,这生存之中,却不容女子思虑自己是否能安身立命。她错了,错在以为丈夫好,便是她好;她错了,错在为夫君不顾一切,夫君便会对她好。

      她忘了,她是待嫁之女,从未被她的夫君正眼待过,更何谈在乎?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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