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钱塘苏小

400、【番外169】东宫的二三事

　　卫珏跟着王濛小跑来到正堂，此时太子司马绍红着眼珠，呆呆坐在那里，阳光照射过来，拉长他单薄的身影，旁边是同样憔悴的王羲之。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太子司马绍抬起眸子，直直盯着卫珏，卫珏从没见识过这样犀利的眸子，像是要将他刺穿一样。

　　太子司马绍抓紧卫珏的手腕，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只希望求得一线希望，“道融，你那么像他，你有办法改变，对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卫珏有些疑惑，王羲之那双猩红的眼睛带着感伤，就连声音都有了几分凉意，“道融，我的堂哥，王悦走了。琅琊王家全府上下都在哭泣。可是，堂叔王导却唯独将我们两个人送出了府。”

　　王导将太子司马绍和王羲之一起赶出了府门？这怎么可能？

　　王导是司马睿的亚父，又是太子太傅，更是最钟爱王羲之的长辈，怎么可能一瞬之间，将这两个人逐出府门？

　　太子司马绍此刻没有什么太子的尊荣，就像是失去靠山的惊弓之鸟，紧紧抓着最后让他可以呼吸的浮木，不肯放手，也不想放手。

　　司马绍抓着卫珏的手，卫珏感受到这手劲儿的力度，但是他没有喊疼。

　　卫珏反握住司马绍的手，用他小手的力量传递给司马绍，声音平静，“太子哥哥，别慌，会有转机的。”

　　卫珏此时也不装幼稚了，尽管司马绍很是慌乱，但是他能看懂卫玠少年老成的成熟。

　　司马绍此刻只想着找到让自己喘口气，哪怕是安心的倚靠，抓着卫珏的手，越发认真，“王丞相的长子陨落，这件事一定会被调查。你知道吗？王悦是在翠月楼，那楼是孤的产业，孤怕是很难脱离……干系……怎么办？”

　　司马绍眼神有着慌乱，即便是二十岁，可到底司马绍也是个大孩子，他不是什么都能够气定神闲，也不是神仙，能够做到点石成金，他是个从来不被人看好的孩子，被所有人当做皮球踢来踢去还要维持储君体面的傀儡而已。

　　可是，他也是人啊，他也希望有人陪着自己。

　　卫珏看向王羲之，如果说司马绍是因为翠月楼是东宫产业而被撵出来，那么王羲之为什么也被撵出来，刚刚跟郗鉴确定了姻亲关系，琅琊王家怎么可能要对王羲之下手？

　　王羲之胡乱抹了把脸，他终于明白早些时候，为什么他的叔父王导特地告诉他珈蓝寺的事情，又为什么告诉他不要逞能，也不要随意破坏大人们的决定。

　　如今，他为了维护司马绍和卫珏，彻底的将王导得罪，甚至，也得罪了王敦，很可能不久以后，他在琅琊王家在也没有立锥之地了。

　　尽管是这个结果是自己种下的，可是谁又愿意承担这样的结果呢？厄运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着摆脱厄运，而不是迎面直上，对于十六七岁的王羲之而言，他也是如此。

　　少年王羲之此时心烦意燥，再也没有什么沉稳可言，就连话语都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不安，“叔父说我还不如琅琊王，是最后一个跑进府邸，心不诚。”

　　王羲之知道王导是气自己帮助司马绍的同时，还要处处维护卫珏和太原王家，这让琅琊王家很为难，又挑起泰山保卫战的说法，逼得琅琊王家出钱出人出粮，算是给琅琊王家招来麻烦的祸头子。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人家拒之门外的心烦意乱又是一回事。

　　此刻，王羲之也明白，当初为什么师父卫玠被太子司马遹推出门外，是那样的愤恨和不甘。

　　这不仅是打脸的滋味，这是被人排除圈子，很可能被一群人遗弃的事情。

　　尽管王导可能是因为丧失长子，一瞬之间没有掌控做事的度，也没思考推自己和太子出门的后果，但是，王导已经这样做了，他必须要自己收拾自己的这摊子事。

　　王羲之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发生以后，王聿的府邸是之后的希望，才带着太子来这里想办法。

　　卫珏听懂王羲之的言下之意，也知道，这件事等同于王导放弃了王羲之和司马绍，也就是父亲说的，选择太子是一条很不容易的路，不仅是荆棘丛生，更是众人离弃。

　　恍惚之间，卫珏似乎又听到父亲说，琅琊王司马裒有祖逖，有王敦，又受晋元帝司马睿喜爱，或许是最佳的道路，堪称是坦途大道。

　　可是，他已经在父亲面前选择了，那就必须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卫珏吸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态度，因为王羲之是知道自己父亲卫玠还活着的人，乞活军和沂山死士的力量还在，他不能对自己选择的主公袖手旁观，也不能对屡次帮助自己的亲人王羲之无动于衷。

　　思及此，卫珏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王羲之的手，声音平稳，不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反而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既然王丞相拒绝了咱们，那么保卫泰山便不是咱们的主要目的。当务之急，只有找到咱们存在的意义，才能有不被遗弃的命运。”

　　这句话像是给了曙光，司马绍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不是方才那样的灰暗，就像是乌云笼罩之下，天空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一道亮光从乌云之中直射而下，留下黑压压天空中，唯一的一道光。

　　可就是这道光，却给了昏暗世道唯一的光明。

　　卫珏看向司马绍，两人对视，卫珏像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诉说着自己的观点，“石勒与祖逖在淮阴数次交手未曾分出胜负，但是幽州之地，石勒却屡次胜过刘琨。这就意味着，石勒可能会制服刘琨，再攻克祖逖……如今……刘琨派遣手下驰援河内太守郭默，而策应郭默的人……逸少，你很熟悉啊。”

　　王羲之疑惑地看着卫珏，只看见卫珏像是小大人一样的说道：“李矩，卫夫人的丈夫，他不仅是刘琨手底下的大将，更是派遣外甥郭诵前去接应郭默。郭默妻儿都被石勒推入河中溺死，杀妻之恨，杀子之仇，郭默跟石勒本就是不共戴天。如今，逸少，你我的姑父正在指挥战斗，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让姑父和郭诵、郭默联手，来一个围魏救赵呢？”

　　王羲之站了起来，看向卫珏，李矩，卫烁的丈夫，他怎么把李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