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钱塘苏小

397、【番外166】：什么是闻鸡起舞

　　王玄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像是夜间叮咚的音乐，缓缓沁入心房，让人沉醉，“我二舅最早的时候，跟着贾后，正如你知道的，贾后是我的姨母，也是二舅的表妹。”

　　王玄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却让王奕之和卫珏静静聆听。

　　“贾后在位，二舅跟着贾谧关系甚笃，金谷二十四友，二舅身居其位。他是个爱热闹的人，那个时候陆机刚刚进入洛阳，他就与陆机玩闹在一起。后来，有个叫做左思的丑八怪描写三国旧地，陆机也写了相似的文章。”

　　王玄想起那段时光，嘴角的笑容都是温暖的，仿佛再次回到少年之时，看到那些有趣的人和事。

　　“陆机这人也真是的，说人家左思的文章只适合做厕纸。左思不服气，又赶上陆机骂潘安是山野土鸡，气的潘安正有气没处撒，潘安就带着我二舅一起找来大量吴越的士子，所有人帮助左思誊抄。因为誊抄左思的文章过多，洛阳的宣纸都卖的很贵……”

　　王玄呵呵笑起来，声音也跟着慢慢阳光起来，“我二舅和大舅更是推波助澜，让左思一举成为当时写三国都城风景最佳者，这气到了陆机，更是让陆机不得不烧掉自己写的赋。陆机在我大舅的设计下，更是承认《三都赋》更胜一筹，甚至闭门不出数年。那个时候啊，洛阳纸贵传遍天下。我大舅和二舅也因此得罪了陆机，结下梁子。”

　　王玄看向卫珏声音温暖，“道融啊，知道吗？仇恨，尤其是文人之间的仇，那是不共戴天，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哎……我的姨母，贾后去世之后，大舅和二舅就失去了倚靠，他们被当成姨母的余党讨伐……你知道被讨伐的滋味吗？”

　　卫珏皱起眉，他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恐怖。

　　王玄轻叹一声，继续说下去，“若是二舅这个时候去世了，或许就是佞臣之列，谁让他们是姨母的表弟，又跟贾谧关系甚好，可是，他们活了下来，活到了狗尾续貂的时刻。”

　　王玄歪头看向卫珏，“我的表姨是赵王司马伦的儿媳妇，我二舅和大舅的亲妹夫是赵王的长子，这样的关系……道融啊，你也是懂史书的，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卫珏当然知道，这意味着刘舆和刘琨兄弟是赵王的亲信，更意味着赵王所做错事，他们兄弟也要被清算。

　　王玄叹了口气，“看你的表情，你也知道。既然你知道，你更该知道，赵王犯了天下之大不韪。虽然二舅他们被齐王司马冏网开一面，可到底，这个时候，二舅他们又被冠上了奸佞遗孤的行列。”

　　卫珏不明白的看向王玄，“为什么齐王原谅他们？”

　　王玄朗笑出声，“原谅？哈哈哈，司马冏那家伙从来不肯原谅任何人。之所以二舅他们被放过，那是因为我那表姨一尸两命被斩首，裴家人竭尽所能保下来不被灭族，司马冏怕事情闹大了，所以息事宁人。然而……裴家那个时候已经是被我二舅家连累了。”

　　卫珏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玄，“王玄叔叔，你是说，裴宪叔叔他们那个时候已经跟刘琨他们搅合在一起，甚至被牵连了吗？”

　　王玄点点头，“对，没错，他们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人们认为是奸佞了。”

　　卫珏不可思议的看着卫玠，“爹爹，那为什么，还有闻鸡起舞呢？”

　　王玄哈哈笑起来，“哈哈哈，为什么？因为谁也不想做奸佞！我二舅不想一步错步步错，也不想总是被人牵累，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他当然要找出路。那个时候，你的姨夫，成都王司马颖正在招兵买马。二舅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就要拿出自己是将帅的能力，当然要做点事情被天下知道了。”

　　卫珏恍然大悟，“所以，闻鸡起舞，以报天下，就是刘琨昭告天下，他不想做奸佞，他要做将帅的口号？”

　　王玄摆了摆手，“不，我二舅确实是跟着祖逖在军营一起磨练军事素养，也确实有报国的想法，但是……”

　　卫珏疑惑，既然刘琨付诸实际，又有了军事素养，为什么王玄叔叔却要这样说？

　　王玄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是，你的姨夫，成都王司马颖却想要做皇帝，他这个皇太弟啊，使得追随他的人都成了奸佞。而我二舅再次不幸成为了奸佞。其中还包括了卢志、裴宪。”

　　卫珏震惊地看着卫玠，“爹爹，刘琨想翻身，却再次被姨夫连累了啊？”

　　卫玠苦笑起来，“被连累的何止是刘琨呢？卢志和他的儿子卢谌、外甥崔悦、外甥温峤、你叔叔裴宪、我和眉子，可都在列。”

　　卫珏不可置信地看着卫玠，“爹，你和王玄叔叔都在？不可能啊，外祖父跟姨夫不是划清界限了吗？”

　　卫玠无奈的揉了揉卫珏的小脑袋，“儿啊，只要是你的亲戚犯错，不管你是否犯错，都会被清算在内，这是世道。”

　　卫珏瘪了瘪嘴，“所以，父亲，如果我选择太子，刘琨必须赢，若是刘琨输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会被当成奸佞？”

　　王玄噗嗤笑开，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子很无奈，“道融啊，你还是真的傻。你姨夫司马颖做的事情，早就让卢谌、刘群、崔悦、裴宪里外不是人了，如果，现在再多一次北伐失败，他们没有回晋朝的机会，此生无望了。”

　　卫珏眼睛瞪得滴流圆，“爹，刘琨要是失败，他们要么自尽，要么追随姨夫以前的下属石勒吗？”

　　卫玠叹了口气，声音极其低落，“对，刘琨若是无法抵挡石勒，石勒可能杀了他们，也可能收留他们，但是大晋一定不会在收留他们。”

　　卫珏握着卫玠的手，如此的紧，他不敢相信，如果选择太子，他的亲人们，仅存的一些亲人可能人生无望了，“爹爹，这么严重吗？”

　　卫玠深吸一口气，“哎，是啊，裴家和崔家无路可走，可不是我们父子所希望的。若是祖逖打退石勒，刘琨还能保全，或许他们还有生路。若是祖逖失败，刘琨胜利，只要刘琨不再跟段匹磾来往，或许也有机会。但是，祖逖失败，刘琨失败，那么不会再有生路给你的叔叔们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