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嗜血蝶

1、第 1 章

　　初遇的那一天，天空飘着小雨。
　　纪云刚从京城赶回来时，恰好是正午偏晚，想着好久没在家乡走一走了，便下了马车。
　　天飘着小雨，纪云买了把伞，撑着伞，一步一步地在这水乡里漫步。
　　水乡的小摊上，总有些做工精致的小饰品，纪云一个扭头便见了一个簪子。
　　白玉做成的牡丹，素雅端庄；中间一点血色，添了一丝妩媚妖艳。
　　是母亲会喜欢的簪子。
　　一双手比纪云行动地还要早，“老板，这支多少钱？”
　　是一位少女，白色衣裳，红色的油纸伞。
　　很美，很美……
　　“姑娘！”
　　纪云见那人要走，一时情急喊了出来。可到底没留住人。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纪云兀自叹了口气，若是能知道名字就好了。
　　江南水乡里风景很美，单一个一袭白衣，撑着红伞的背影，就足以令人着迷。
　　像极了那一眼就相中的白玉牡丹簪子。
　　等纪云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正赶上傍晚，天边一抹晚霞，美的很。
　　“云儿！”
　　“娘！”
　　庭院里，一个华衣妇人款款走来，步伐中不难看出妇人的些许心急。
　　纪云见了，笑了，“娘，你怎么走的这么急，我就在这儿也跑不了啊！”话虽如此，纪云却是向妇人那里跑去。
　　“好云儿，你这一走就是五年，怎么能让娘不想呢？”妇人笑中带着些哭腔，“你看看，这天还下着雨，你就这样走回来，这般不爱护自己，那三年里，谁知你过得好不好？”
　　“娘，你看看，你又要哭了。”纪云伸手擦去母亲眼角的泪，笑了笑，“好了，娘亲，我这不好好的吗？身体硬朗着呢！”
　　“就是啊，夫人，你看少爷身子多硬朗，一看就是过的好好的！”
　　“看，娘，人小颖都看出来我过得多好了，你啊，就是太担心我了！”
　　“噗。你们，一个个就知道逗我开心，啊？”妇人伸手弹了纪云的额头，“好了，走吧。把自己打理一下，待会儿老爷也会回来，我们一大家子啊一起吃个饭，顺便啊，给你介绍你七娘。”
　　“哦，”纪云应了一声，站在妇人身边跟着走。“唉？七娘？父亲又娶了一房？”
　　纪云一出声，小颖就开了口，“就是啊，在大少爷你走后的第一年就娶了，而且啊，还不知道是哪的野男人？”
　　“小颖！”
　　妇人眉眼一瞪，开口以示警告。
　　纪云看着，心想，“看来娘应该不喜欢这人了。野男人？是嫁过人的。什么时候父亲好这口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这样说，“好啦娘，小颖还小着呢，有不懂事的地方也正常。”
　　“你就知道维护她，搞得她在我们面前没大没小！”
　　“娘，女孩子嘛，天真快乐一点不好吗？”
　　“夫人，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真的！”
　　“唉，小颖啊，以后在我们面前没什么，可是到了他人面前，可不能乱说话！”
　　“知道了，夫人，小颖保证！”
　　“你们真是的！”
　　三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纪云住处。
　　“好了，云儿你看看，这房里还缺什么，有什么不习惯的，都说出来啊。”
　　“娘，我还没住呢，怎么知道缺什么？什么用不惯？”
　　“是啊，夫人。大少爷他刚回来，总是要适应一阵子的。对了，夫人，不是说要亲自给少爷做鱼汤的吗，我们还是先去厨房。嗯？”
　　“也好。”
　　“云儿，你自己打理打理自己，我啊，给你做鱼汤去。”
　　“好，娘，孩儿知道了。”
　　纪云叫来下人，备好洗澡用的热水，又拿出一套衣裳。
　　泡澡的时候，纪云就在想，七娘，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想着想着，思绪就回到了今天的长街上：
　　江南的小巷，总是清新的绿色，白衣丽人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的神韵，莫名地被印在了脑海，挥之不去。
　　“会是什么名字呢？”
　　“夫人怎么这么急，走路都带风的？”
　　“怎么？你现在拿我打趣吗？明知故问！”
　　一闪而过的声音，加着几声脚步，纪云忽然笑了。估摸着，是个活泼的人，不像是自己前些年在府内听过的声音。想到这儿，纪云又笑了，这么多声音自己怎么记得住？而且五年了，谁知到五年里，府中多了或少了那些人？又换了那些人？
　　纪云想了很久的一件事，就是什么是“物是人非”？
　　是自己五年不在家，故人已不在？
　　哈哈，真是，明明都建在的。
　　谁知道呢？应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那种感觉吧？
　　无助，孤苦，悲伤，还是其他

　　“老爷！”
　　随着这声“老爷”，来人一把从后将纪风抱住。
　　听到声音，感到那人抱着自己，亦是转身将来人抱在怀里。
　　“啊！老爷！”
　　“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想我了？”
　　“讨厌，谁会想你？”
　　“哈哈，殇儿不想我，我想殇儿想的紧。”
　　白殇闻言笑了笑，抬头。
　　柳叶眉，丹凤眼，鼻梁挺，嘴唇不算小，却也说不上大，总的来说就是：
　　标准的美人脸，有着女子的妩媚，却是未施粉黛，不减男子的英气。
　　没错，这人是个男人，纪风的七夫人，是个从秦馆里出的小倌。

　　四年前的时候，纪风要娶一个小倌，可谓是江南人人皆知的事。
　　不算是闹大的事情，只能说是轰动一时的事情。
　　废话嘛不是！纪风谁不知道啊，是个小王爷，还是武举出身，就是不怎么关心朝堂，相反对经商很感兴趣，不过经商也的确闯出了一番名堂。
　　比如，你走到江南，看见了十家酒铺，没错，纪风独占了九家。
　　没错，纪风是个务正业的世子爷，对，是务正业的世子爷！
　　但，不排除我们这个世子爷爱喝酒，爱赌博……不！不！不！
　　这位世子爷只是爱去酒楼，不，是青楼喝些花酒，顺便打打赌。
　　但是，这位世子爷不乱搞是众所周知的，对哪位姑娘好，也只是停留在好的地步上。没和哪位姑娘传出过不该传的，也没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在青楼，是真喝花酒，只喝花酒，只是喝喝花酒，稍微赌下今个儿是哪位压轴，也就仅限于此。
　　的确，这种世子爷，身世好，不乱搞，还很有能力，概括来说，三个字：
　　金龟婿。
　　但，这个金龟婿是个痴情的金龟婿：
　　纪风的正妻是上任宰相的千金，进门三年内未怀上孕。按照常理，一年内都为生子的，不是再娶一房，就是被休。但这位金龟婿并没有这么做，成婚三年妻子未有身孕，但夫君一直未再娶，或者休妻。怎么？是不是超级痴情。
　　但是吧，这纪风的痴情让纪风的老母不高兴啊，怎么也得再来几个，于是开始了一年娶两的节奏。就在二又二分之一年，大夫人终于诞下了一名男婴，这可怕的节奏才停了下来。不过仔细一想，别人家的少爷少说也有十几个小妾，多的也数不过来，但纪风加上妻子一共才六个，而且还是被迫娶的。虽然说是被迫娶的，但娶了之后就不一样了。花酒照喝，但孩子也就多了，比如，三年过后，六个老婆，五个少爷，三个千金。
　　但是，你想啊，这么一个公子爷在历经十三年的君子生活后，忽然要娶一个花楼的清倌，而且是以八抬大轿的形式抬进纪王府的。你说，这能不能轰动一时！能不能轰动一时！
　　当然，这些不重要，只是交代一下，凑凑字数，呵呵。
　　重要的接着说：

　　“老爷今日回来，我命人煮了鱼汤，算着时间估摸也快好了，是要待会儿吃还是等到了晚上再吃？嗯，老爷？”
　　“抱歉啊殇儿，今日有事，鱼汤先放放。
　　“怎么？老爷还想出去喝花酒，嗯？”白殇斜眼看了纪风一眼，哼了一声，“我知道了，又有事情了是吧？真是的！每次回来也就那么几天，几天下来，真是……你自己去吃饭好了。今天我就不奉陪纪大老爷了！”
　　“哎！殇儿！”
　　纪风看着白殇的背影，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衣，未簪发，黑白相称，显得极有神韵。
　　“唉，还是这样的脾气。”纪风无奈叹口气，招招手，“灵儿过来。”
　　“老爷有何吩咐？”
　　“把你家夫人哄好了，就说是今夜一家人一起吃饭。听好了，把你家夫人哄好了，有赏。”“灵儿谢过老爷。”
　　“好了，你家夫人都走远了，赶紧去吧！”
　　纪风摆摆手，嘱咐了家丁几句，又叹了口气。“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摊上了这位观世音。”

　　出行前，柳素便嘱咐过自己，
　　“云儿估计会在下月回来，你若是能赶回来，就尽量赶回来。毕竟，我们和云儿也有几年没见了，他回家见了你估计也会开心的。”
　　“嗯，我尽量。”
　　纪风为人一向是说到做到，这次又涉及到自家宝贝儿子，自然赶到家就比预计日程早了几天。回到卧房并未见到柳素，正巧见小颖路过，便问到，“夫人呢？”
　　“回老爷，大少爷刚回府，夫人正在厨房为大少爷堡鱼汤。巧了，老爷也回来了，我啊，这就去报告夫人去。”
　　“嗯，去吧！哦，对了，去禀报下各个夫人和少爷，小姐，让大家一起来吃个晚饭。”
　　“好的，老爷。”
　　纪风看着小颖跑向厨房，忽然想着，是不是有些时间没和柳素一起好好说过话，谈过心了。罢了，这次回来今年估摸不会再跑商了，那就好好和各位夫人联络联络感情好了。
　　“真是，也不知殇儿现在在生什么气。也不知道灵儿哄的怎么样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省的这发了脾气，怎么也不离人，也不许碰，把人活活憋死。”
　　再说白殇，离去后走到后院，也不知想着什么事情，低着脑袋看着路，然后撞人。
　　“看不到人嘛你？怎么走路的！”
　　虽说语气不算友好，但好在声音很轻冽，一听就容易让人起好感。待纪云站稳，看向那人时，一袭白裳，惹眼的是那人头上的白玉簪子，牡丹花型，花蕊中间一点红，是今日遇见的那姑娘。不由地笑了笑，“要在下扶一把吗？”
　　“不用你，我自己起得来。”
　　“好，姑娘不让我扶，我不扶姑娘便是。”纪云侧身给她让了一条道，待她起来时，正好见了她的侧脸，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很美。
　　“警告你！我可不是姑娘，和你一样。”
　　纪云愣神，仔细一想，的确是声音粗了一些，仔细一瞧，也是有喉结的人，但这穿着，和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个男子。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日后在下一定叫公子。”
　　纪云对那人做了个揖，有抬起头来，见那人一脸发作又有些无可奈何地模样，莫名感到有些好笑。
　　“算了，我气不该撒在你身上。刚才没有撞疼你吧？”纪云见那人又从腰间掏出一钱袋，直接塞进自己怀里，“诺，如果伤到了去看看。可别说我们纪府亏待下人。”
　　下人？纪云心里笑了一声，顺着走好了，便点头应了声“是。”
　　再抬头时，人已经走远了。纪云低头看着钱袋，白丝绸，绣着对鸳鸯，像是湘绣。

　　“夫人！夫人！”
　　灵儿看着她家夫人好不容易停下，却是回头瞪了她一眼，想着老爷嘱咐又是笑着迎了上去。“夫人啊，你看看你这乱发火的脾气又开始了。”
　　“谁乱发火了！”
　　“好好好，我乱发火了，行不？”
　　“哼。”
　　见自家夫人将头撇到一旁，灵儿就晓得夫人这气就撒的差不多了，自己再说几句就能把人给哄高兴了，“哎呀，我家夫人还真是的，一见到老爷，平时再有男子气概见了老爷就一副小女人模样，有人宠着就是好。”说着走到自家夫人身边，“说着气话，不还是来厨房看鱼怎么样了？说到底还是心里还不是想着老爷，嗯？夫人~老爷今天是真有事情，叫大家一起去中堂吃。”
　　白殇看了灵儿一眼，“得了吧你，也就你敢这样说，每次说这个，都想把你嘴给堵上！你还真以为这是在哄我？”灵儿笑笑，“您不是就吃这套吗？”
　　“我是就吃你说的，好了，我们去厨房看看鱼汤。”
　　“我就知道夫人您没生气！”
　　“少耍贫嘴了你，赶紧去啊！”
　　“好好，我这就去，一起啊？”
　　“走走，赶紧的。待会儿要晚了，宰了你哦！”
　　“真是，您又在逗灵儿开心了。”

　　有时候，白殇会回想起刚遇见的那一段时间，不论是对于纪风，还是纪云，都是那些年里，最无忧的时光。没有以后的家仇，没有以前的国恨，只是以自己的名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