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研制成功 ...
-
“这么晚了,宋老大你这是要去哪儿?”就在墨海暂时接管别动部队当天夜里,墨海截住了意图离开院子的宋清。
宋清轻哂道:“我去哪儿还要和你通报?”
“自是不用,”墨海捧着个造型奇特的铁疙瘩递到宋清面前,说,“这是向公子请的铸铁师傅打造的雷壳,本想着给宋老大看看,若是宋老大还要其他更要紧的事情,那请便吧。”
宋清放在树篱上的手微微一颤,三两秒后缓缓抽回,皮笑肉不笑的说:“什么事比得上战事要紧——把东西拿过来。”
向福来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老祖宗传下来的永不过时的名言金句,招揽的人里包括了一位深藏不露的铸铁师傅,墨海那张鬼画符一样的设计图只看了一眼便做出了众人理想中的效果。此刻那形如炸毛刺猬的雷壳正躺在宋清手里,似乎比地面的雪更冰冷。
宋清举着那块不让人碰的玻璃片仔细端详片刻,说:“厚度适中,中心空间够大,单就外形来说,还可以。”
墨海:“难得从宋老大嘴里听到一句夸赞。”
宋清:“我说的是还可以,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夸你了?”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墨海嬉笑半晌,忽然压低声音,“既然还可以,那宋老大会跟我们一起奋战到最后的吧?”
宋清眯起双眼,“你别跟我在这儿虚与委蛇,你这死丫头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有话说话,有屁快放。”
“好,那我说了,”墨海从腰带中掏出一张图纸,“这是旻南画的触发装置,能者多劳,拜托宋老大做一百个出来。”
“你——”
“你什么你,大家都在干活儿,宋老大难不成想偷懒?”
宋清见她眼珠子一转,警惕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哪儿敢,只是跟义父夸下海口,十天做出让他满意的东西,不然连带着整个别动部队今年的慰问金都拿不到,如今其他人都在没日没夜的赶工,除了希望早日还国土安宁,不也还为了这几分钱么,啊我记得,宋老大的慰问金好像是我们的三倍多诶。”
宋清:“……”
有了宋清的加入,触发装置的进度可谓一日千里。
短短八日,向福来手底下人便交出了六百个雷壳,再由别动部队的人装弹填芯,进一步完善地雷。
为了节省时间,别动部队的人没有重新勾兑比例做地雷芯子,就着所带来的普通版小火罐,把包在细布里的火|药芯子全部塞到铁刺疙瘩里,配合旻南和宋清赶制的触发装置,成功制造出了地雷。
触发装置其实也很简单,当感知到压力时,装置内的火石会骤升降,通过火石摩擦点燃引线。
第九日傍晚,别动部队寻了城郊某片开阔雪地进行测试。
荒无人烟的雪地上,不知何处就埋下了罪恶的种子。
旻南埋好地雷,放轻脚步悄悄回来。
“真的能行吗?”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但就连身为设计开发主力的旻南自己都不是很自信。“这次埋下去的雷,芯子里的火|药量并不多,跟袖珍小火罐威力差不多。”
比起地雷最终会不会炸,众人更好奇的是怎么才能满足地雷爆炸所需要的压力。
对此,墨海表示早有准备。
于是众人就看见她徒手举起了一块一人高巨石,狠狠往旻南埋地雷的方向一砸,同时喝道:“往回跑!”
众人来不及对墨海的怪力发表什么见解,只听一阵闷响,雪块炸起,雪泥向上冲了几尺,而后往四周散开,没跑得掉的人被雪块和湿土稀稀拉拉的糊了一身,狼狈极了。
亲眼目睹地雷威力后,先前尤有疑问的人纷纷热泪盈眶,表示墨海就是上苍送到他们充满曲折的研发道路上的指路牌,为军事技术事业开辟了一条崭新道路。
墨海同人笑闹后,忽然问:“宋清呢?”
旻南环顾四周,道:“测试前就没看见宋老大,怎么了?”
墨海:“没事,都收拾收拾,今晚行动。”
皑皑冰雪堆砌的阴冷夜里,数十人偷偷摸摸的摸到西域营地前方约二十里地附近,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西域巡逻兵发现,微弱的灯火无法穿透这一大片雪地,设置的瞭望塔上,负责放哨的士兵也看不到如此远的距离,可领头者还是催得急促,“快快,别磨磨蹭蹭的。每个间隔一里,势要发挥最大威力,同时要放轻脚步,注意安全,别误伤友军。”
“子昀姑娘,我这个呢?”
那领头者——墨海回头,盯着说话之人手中包裹,沉默片刻道:“这个我来,你去帮其他人。”
由于怕踩到地雷,众人小心翼翼的排成一排,把不大不小的铁刺疙瘩严严实实的埋好,再铺上雪,然后放轻脚步,有条不紊的往安平城方向后退,退了一里,又拿出下一个地雷开始埋。
这是一次严谨且危险性极高的行动,稍有不慎或许就触发了装置,那可就得不偿失,还打草惊蛇。好在此次行动的十余人精神都高度集中,既认真,又谨慎。
墨海见此勾着唇角笑了一下,而后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铁刺疙瘩。
她手里拿的地雷与其他的不太一样,体积更大不说,更有六处平坦的地方,分别穿出引线,用作勾连其他小地雷。
这是旻南在结合了墨海的话后,又联想出的子母雷,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触发了一个,其余几个都会一起被触发,杀伤面积更广,威力巨大。
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刻,可亮白的雪也能照亮夜幕。
墨海望着似乎没有一丝异样的辽阔雪地,想的却是和战术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君无乐一袭玄衣映雪的模样,似乎在墨海心中戳了个小洞,只要闲下来,耳畔便能清晰的响起漏气的声音。心中空缺愈来愈大,唯有望着与少年昔日常穿的白衣颜色类似的雪地,心间漏洞才寂静。
墨海怔忪的想着:快二月了,安平雪还未歇,邑州距离此地少说有四五千里地,不知邑州城外官道两边山头的雪,化了没有。
“……姑娘,子昀姑娘。”
有人唤着墨海如今还未习惯的名字,勉强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
“怎么了?”
那人答道:“雷都埋好了。”
“那就回去吧,我去禀报君将军。”
“子昀姑娘方才可是在……想人?”
墨海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你想知道啊?”
这几日,墨海的严厉众人有目共睹,若是谁想偷闲睡一下,被捉住了就直接扒了衣服扔院子里醒瞌睡,被吹出风寒的人不下五人,军医的弟子成天往他们院子里跑,最后实在烦了,就留下几幅治风寒的药,撂了挑子。
那人面对墨海的目光,顿时怂了,“不是很想知道,毕竟是姑娘家的闺房事。”
“呵呵,”墨海意义不明的笑了两声,忽然说道:“这几日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和诸位好好认识一番,不如就先从你开始,姓氏名谁家住何处?”
“子昀姑娘,他叫田立,咱们都喊他甜梨儿。”身后有人应声,“我叫柳橙,子昀姑娘唤我橙子即可。”
“柳橙,人子昀姑娘都没问你呢,你要点儿脸成吗!?”其他人纷纷附议,“还橙子,好酸呐。”
“江蔗,你信不信我削你啊!”
“……”
笑闹中,田立安静的走到墨海身边,冲她歉意一笑,“子昀姑娘你别见怪,平日里他们不这样,只是今日雷下地,压力也卸了,不把你当外人,才敢这么闹。”
“闹吧闹吧,”墨海大度的挥挥手,“最好把那边儿的敌人全吸引过来淌雷,你们别都不说话了啊,接着闹啊。”
柳橙和江蔗对视一眼,均息了声。
墨海笑了一声,而后众人不再逗留,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走。
雪再次落下,掩盖行人足迹,和雪地下的危机。
翌日清晨,西域王帐内走出两个男人,其一乃西域王座下第一猛将胡鲁达将军,另一人则全身裹黑袍,面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腰间悬挂系蓝色流苏的葫芦丝玉坠,正是前不久君清裴在皇宫密道中见到的白先生。
白先生:“十天前我们截获了君清裴送往邑州的信,而我的人昨夜传回消息,确认了谭凛离开安平,并传回来另一则消息。”
胡鲁达:“什么消息?”
“他们制作了另一种新型武器,如今我们营前雪地下,埋了无数被他们称之为‘地雷’的东西,据说人一脚踩上去,山崩石裂。”
胡鲁达哼笑一声,不屑道:“那君清裴自减兵力,自己找死不说,还要搞那些旁门左道,是在看不起我西域吗?还是说,已经被我们消耗得耐心全无了?”
白先生目光越过胡鲁达,投向百里外的安平城方向,眯起双眼,道:“将军,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定国侯此人最是心机深沉,叫人看不清,小心些总是没错。”
“哦?还有知世阁看不清的人?”
冰凉的风拂起白先生两鬓长发,和唇角的弧,“身份与经历自是查得到,可是城府与心胸,不是单单的讯息就可窥探的。有的人确实可以凭借数万张纸窥见其某个时刻的心理活动和行为模式。就拿将军你来说,年二十八,西域人,八年前跟随西域大皇子参加漫沙之战,这场战役折损数名西域皇子,皇子麾下将士无一例外被蛮人绞杀、俘虏,被俘虏后,将军却机缘巧合之下暗杀了当时的敌方将领,逃了出来,回到西域后献上皇子遗物,随后加官进爵,一步登天。”
漫沙之战是指八年前西域与北蛮的边界争夺之战,一半冰原一半黄沙,披上鲜血与尸体后,其境如人间地狱。
这场战役以西域战败割地为结束。原是西域的漫沙,如今却变成北蛮的洞天。
恰逢有巡逻队经过,白先生停顿些许,见胡鲁达脸色稍微好转,又说:“将军被俘虏的时候,是不是在想,‘我要活下去,其他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哪怕是卖国求荣’。”
“你住口——”
“将军为何动怒?我说的不过是凭借收集来的信息整理推测出的一种个人想法,与将军何干?”白先生身子微倾,覆到胡鲁达满是细汗的颊边,嘴唇暧昧的凑到他耳畔,低声絮絮,“还是说,将军当真如此想过?”
耳畔温热吐息却让胡鲁达心中一凉,腾地升起一股即将被毒蛇撕咬的恐惧,他面目扭曲,嘴角抽动,“我……我没有!我我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其他人,否则我……”
“否则如何?将军是否忘了我们的合作关系?”白先生嗤笑一声,随后便收起了方才魅惑人心的口气,当回了他的安分谋士,“将军无需多虑,说出将军的秘密对我有何好处?相反,我如今上了知世阁的追杀榜,还要多谢将军这些时日的收留之恩,将军实在不用顾忌我,毕竟我们是合作者,情报共享,城防图亦是如此,将军想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胡鲁达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收起狼狈的神情,抱拳道:“白先生,方才多有得罪。”
白先生:“好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作人,我脾气还是很好的。战术就按照之前,打消耗,以不变应万变,我的人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们创造进攻或时机和下一步指示,只要攻进邑州城,自有人接应。至于那‘地雷’,之前我们不是抓了很多俘虏吗,是时候让他们上场了。”
“是。”
“天涯子如今已达安平,我不便久留,在此先祝将军武运昌隆。”
巳时,下了半夜的雪终于止歇,一道人影在雪地上佝偻前行,身后留下一连串从城外行至此处的脚印。他轻轻推开树篱做的门,院内静悄悄的,大白天却没有一丝喧闹的声响。
这院子的人拼死拼活九日,与时间抗争,黎明时分方才披雪归来,想来此时已经陷入酣梦。
这人在院外伫立半晌,而后放轻脚步,似乎是怕吵醒睡梦中的人。
就在他推开自己房门的刹那,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宋老大几时出门的,我竟然不知道,”那人佯装回忆,忽的拍了下手,语音高了一个调,“哎呀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们测试地雷的时候就不在了,还以为你睡了,没想到是外出了啊。”
宋清佝着脊背,在原地呆站好几秒才转身,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不屑表情:“别以为你做出个破玩意儿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臭丫头,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墨海摊手,面露无奈:“当然,我只是暂时接管而已,宋老大要是有任何不满,可以同我义父去说。”
“少拿大帅威胁我,我跟着大帅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蹦跶呢!”
“我只不过是君将军收养的还不到一年的义女罢了,怎敢同与他交付后背的伙伴相提并论,更谈何威胁,宋老大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墨海拍了下脑袋,道,“哦,若是因为之前的无礼和出言不逊而对我有任何不满,我在此先向宋老大致歉。”
宋清看着墨海低垂的头和弯成九十度的腰背,心中纳闷,不自主的问了出来:“你这臭丫头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宋老大你真的误会我了。”连续被问打什么坏主意的墨海状似苦恼的说,“就是吧,今日我们回来的时候,去找义父汇报任务进度,顺嘴提了句宋老大不在,我这会儿就是来提醒宋老大一声,若是之后我义父盘问,也省得宋老大乱了阵脚。”
宋清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目露凶光,衬着屋外雪地,那目光格外阴冷,“如此,还真要谢谢你了。”
墨海:“宋老大哪里话,不客气不客气。哎呀实在太困了,我先去睡了,也祝宋老大好梦。”
关上门后,墨海脸上堆出来的假笑尽数消失。
今天早晨她确实去找了君清裴汇报进度,却对宋清两次意图离开的事情只字未提,方才说辞只不过诈他一诈,可是宋清这只老狐狸丝毫不露马脚。
她有种预感,宋清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现在发现的东西太少,还需要更多实质性的证据。
临近傍晚,向福来敲开了墨海的房门。
墨海顶着一对熊猫眼从温暖被窝里钻出,把门打开一道小缝,一见是向福来,又把门阖上了。
向福来不信邪,把陶陶推了出来,墨海见到陶陶却是把门缝拉开了一点:“陶陶小姐姐,有事儿吗?”
向福来:“……”他深刻怀疑墨海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陶陶:“我们是来问一下地雷的威力符不符合设想。”
“等等啊。”墨海捞起被子往身上一裹,然后给两人开了门,“进来坐吧,外面冷。”
屋内,炭盆燃烧的温度温暖了整个逼仄空间,但也让人忍不住感到发闷。陶陶进屋没多久脸颊上便浮现两朵红晕,“君姑娘,要不,还是通通风吧?”委实是闷热了点。
墨海:“哦好啊。”
她这么应着,却是窝在被子里没动,露出两只眼睛对着陶陶眨巴眨巴。
陶陶无奈,只好自己动手,把门窗都开了一道缝,让冷空气灌进来,吹散了屋内沉浊的闷气。
墨海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声音闷闷的:“陶陶小姐姐,抱歉啊,才醒。”连续几日高强度运作,本来今早回来就该倒头就睡,墨海却想起宋清的事情,强撑着才没有倒下,睡了一天她的精神也不见得多好,眼睛浮肿,红血丝密布。
“没事,”陶陶放柔了语气,“主要是福来想知道铸造的雷壳好不好用,能不能炸。”
“我们测试过,没问题,威力还不错。”墨海这时才终于觉得清醒一点,“昨晚已经埋下去了,具体效果应该马上就知道了。”
“这么快?”向福来惊讶道。
墨海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应该就在今明……”
她话音未落,西边蓦地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一声炸起,接二连三的爆破声连绵不绝,院内有人被巨响震醒,跑到院里时神志还不甚清明,直到有人说了句“成功了”,众人才慢慢反应过来——昨夜连夜埋下的种子,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