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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酒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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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去往堂庭山的祥云上,阿糯的心情既忐忑又美丽。
说来她修行至今也有一个月了,却不曾下过玉门山,统共也只见过三个神仙,不知道别人家的仙山是个什么模样,别的神仙是不是也这般风流倜傥。
阿糯转头瞧了瞧身旁三人,笑得美滋滋。岚泽的相貌气质自然是没说的,她那一大一小两个师兄虽然不太成器,却也长了两张好面皮,如今往云头上一站,衣袂飘飘,风姿卓绝,当真十分勾引人。一会儿她带着这三个人上堂庭山,倍儿有面子。
逐光显然不知道她心里这般猥琐想法,奇道:“师妹,昨夜没有歇好吗,我瞧着你脸有些抽筋了。”
阿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没,我只是在想,华岑神君是什么人。”
“你师兄们不曾同你说过吗?”却是岚泽接话,“他是为师的友人。”
“友人?”
“嗯,当年与我一同将帝晏封入天虞塔的,此外还有东皇与当今天帝二人。”
阿糯望着那个像在闲谈一样的人,一阵眩晕,差点从云上掉下去,风峦当初讲故事忒简略,可没告诉她岚泽是厉害到和天帝一块儿干大事的人啊。同时她心里又颇有些惴惴。
“那……华岑神君也是个大人物哈?”她瞥一眼岚泽空空的两袖,“我们不用送点贺礼吗?”
岚泽睨她一眼:“为师肯陪他喝酒,就是最大的贺礼了。”
逐光和风峦偷笑,阿糯擦汗,没看出他还有这么霸气的时候啊。
说着话,堂庭山就在前面了,倒也是一座水灵灵的山头,不过此刻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就和她家笼屉里的点心一样,挤挤挨挨的。
他们刚一降下云头,立刻有机灵的仙童上前来,拱手道:“恭迎岚泽神君。请上神与诸位高徒随我来。”
他们由他引着,绕过了山门前三五寒暄的仙家,径直向里走,擦肩而过时,阿糯清楚地听见旁边正在谈论南极仙翁的大孙子跟一条鲤鱼精私定终身的事,嘴角不由抽了抽。是她见识少,原来神仙也这么八卦的吗?
虽然她挺想凑过去把前因后果听全了,但不得不感叹华岑神君的贴心,想必是知道岚泽不喜凑热闹,才专程派仙童出来接引,不然她光想一想岚泽挤在人堆里听八卦的的场景,就实在很没眼看。
走出没多远,前方便见一座殿阁,并不如何富丽,不过也称得上古朴雅致,从门口望进去,就瞧见里面两列坐席排开,但还空落落的,他们是头一拨宾客。
小仙童将他们领到左首的席上,添了茶水后便退下了,阿糯望着那粉团子一样的小脸,嬉笑道:“好可爱,华岑神君哪里收来这么多奶声奶气的小徒弟?”
刚才这一路上,她看到了好几个或洒扫庭院,或端茶送水的仙童,心想华岑神君这里当真门庭兴旺。
风峦嫌弃地看她一眼:“人家恐怕大你千岁不止。”
“啊?”阿糯咋舌,“神仙都长得这么慢的吗?”
“他们不是华岑的弟子。”岚泽边饮茶边道,“是堂庭山上有了灵根的草木鸟兽,在他手下做事修行,以期得道成仙。刚才那是只鹿。”
阿糯目瞪口呆,他也太厉害了吧,这样随便看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原身来?
回过神来,她连忙挺起胸膛往岚泽跟前凑了凑,一脸期待:“岚泽,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个什么呀?能看到我的前世之类的吗?”
她问这话,倒不是一时兴起,只是想起自幼三不五时在梦中见到的男子,还有那个身穿火红衣裙的自己,也许在神仙这里能看出些门道呢。
听他一问,另三人却皆是一怔,亏得定力好才没有表露出来。
“想什么呢?”风峦揶揄道,“你把师父当算命先生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慌得打鼓,眼睛忍不住地望岚泽那里瞄。她怎么突然想起劳什子前世来了?难道师父当年的封印不稳了?
而岚泽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那快挺到他眼前的小胸脯上扫过,身子向后靠了靠,喝了一口茶掩饰开始泛红的脸,声音倒还如常:“你生生世世都是凡人,并无特别之处。”
逐光看了看阿糯失望的脸:“师妹莫要丧气,如今随着师父好好修行,往后当个小仙君。”
这些日子以来,阿糯也大致了解了些天界的事情,才知道凡人总说神仙神仙,其实神和仙还是泾渭分明的两回事。神是感天地灵气而生的,天生灵力强大,基本也就那群几十万岁的上神和他们的后代了。而仙是后天修炼来的,无论人、妖、鬼、精怪还是别的什么,但凡修炼得道的那都叫仙。
岚泽自然不必说,地位高,能力高,辈分更高,逐光和风峦也是出身神族,家世显赫,不用想也知道,上神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唯独她是个例外,生为凡人,修炼到头也就是个上仙,和师兄们永远差着一大截。以肉体凡胎拜上神为师的,恐怕数遍天界她是第一个。
不过阿糯非但不为此自卑,还高兴得很。她又不想修成多厉害的人,岚泽肯不顾身份收她为徒,不正代表他对她有意思嘛。
所以她此刻的那点失落,并不是为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而是因为没能问到她和梦中男子有什么纠葛。不是她三心二意,只是她觉得,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坚持在她梦里出现了十七年,也很不容易啊。
不过她很快抛到脑后,又东问西问起来:“岚泽,那华岑神君有几个徒弟呀?”
“只有一个。”
“啊?他和你一样这么大年纪,怎么才收了一个呀。”
岚泽的脸僵了一僵,她……这是在嫌他老吗?
风峦已然趴在桌上憋笑了,逐光不忍心,代为向她解释:“因为华岑神君与他的女弟子成了亲,所以之后再不曾收徒。”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阿糯眼睛一亮,几乎跳起来。
这群神仙也太争气啦,她原本以为她立志要把自己的师父拿下,是件很惊世骇俗,可能还要被戳脊梁骨的事呢,还着实为岚泽的名节思量了好几晚,没想到早就有人付诸实施了。
她觉着自己脸上的兴奋太明显了些,赶紧岔话:“所以今天摆周岁宴的,就是他和他徒弟的……”
风峦气还没喘匀,就插进话来:“对对,就是他们俩的儿子。你不知道,他们成亲也有一万多年了,一直没动静,可把人给急得呀,去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个。”
“哎呦,那是有点晚。要是在我们镇上,早该憋不住去找郎中看啦。”
“是这个理,不过神仙嘛,命长等得起。”
看着八卦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逐光深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答阿糯的话,而岚泽心里想的是,要是把这两个徒弟派到山门外去,想必并不输于那些个仙家。
而在此时,殿门外传来说话声,是其他宾客到了,于是阿糯和风峦停下八卦,在岚泽身侧端端正正坐好,摆出一副不辱师门的乖巧模样。
阿糯睁大眼睛,偷偷打量着从她眼前过去的诸人,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着这么多神仙。她原本以为,神仙可能都像玉门山上那三个一样,生得又年轻又好看,如今一看才知不尽然,也是有老有少,有俊美有平凡,不过总的来说都是仙风道骨。
众人陆陆续续入座,最后进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穿一身织金长袍的男子,一张脸笑得满室生光。阿糯目送着他在上首坐下,心说原来这就是华岑神君啊,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日是犬子的周岁宴,感谢众位仙家远道而来。我这堂庭山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一道自酿的酒,叫做‘染重山’,略微拿得出手,大家且尝一尝。”
华岑笑眯眯一扬手,便有仙童捧着酒坛出来,替各桌斟上,阿糯盯着眼前的酒杯有些愣神。
她从前喝过米酒,也喝过黄酒,却从来不曾见过长成这个样子的酒。白玉莲花杯中,酒液竟然泛着金橙色泽,并且随着她的转动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变幻万千,好看得她一时呆住了。
岚泽见她的模样,浅笑着在她耳旁道:“这是华岑创出来的,正因为色泽好像秋日里层林尽染,才取了这个名字。尝尝看,不醉人的。”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使得她的耳朵没来由地酥麻起来。阿糯有些弄不明白这个人,有时候很端着师父的架子,有时候又分明对她很温柔。
“你少喝点。”她昂头道,“酒对身体不好。”
岚泽失笑,这丫头还管起他来了。不过笑归笑,眼中暖意却更浓。
阿糯端起酒杯,浅尝一口,果然入口柔顺,不苦不辣,反而有些甜甜的滋味,似乎还带着果子香。她眉头舒展,喝得正高兴,忽然听见有人提及岚泽。
“今日华岑上神的公子摆周岁酒,岚泽上神亦归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呀。”说话的是一位老仙,“继东皇之后,三万六千年前上神也陷入沉睡,我等常忧思不已,如今见到您,心中才算安定了。”
沉睡?阿糯的眉心凝了一凝。她明明记得,岚泽说他先前在凡间历劫来着。
“许久不见,上神的两位高徒是越发如芝兰玉树了。”那位老仙夸完,才注意到一旁刚放下酒杯的阿糯,不由微微一怔,“不知这位是?”
一时之间,殿中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