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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古代“险恶”第一课 ...

  •   入夜,在打更人嘹亮的叫唤中,坊市人声渐散,店肆酒楼也陆陆续续的落灯打烊。
      找水许久未果的叶子珮拖着疲惫到身躯走在昏暗的道上,行至一未打烊的酒肆前,终是扛不住脚步沉重,欻地蹲了下来,双手前抻提着食盒,脸埋在双臂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腹诽道:“天呐,下场雨给我喝吧—”
      她的心声才起,下一瞬便被倾盆一浇,不多不少的水量,刚好湿了头与肩背处。叶子珮默默抬起头望见了天上圆月,幽幽道:“果真是花好月圆,心想事成啊…”
      打着哈欠盈出泪的店小二揩了揩眼,蓦地余光瞅见门前有一团不明物品动了动,骇了一瞬后看清不过是个乞儿,拍着胸脯便提起门角的扫帚驱赶道:“大晚上的吓小爷一跳,走走走..!”
      叶子珮并未反应过来,脸上正滴着水珠,猛地又背上一阵刺痛,她吃痛地跌坐地上,一扭头,扫帚迎面扫来,她抬手护脸,堪堪躲过了毁容的一击,但还是被划伤了几道口子。
      店小二并未收敛手上动作,见叶子珮跌地,甚至有了恶趣味被满足的快感,他本是扫赶的动作升级为拍打,狠狠地朝地上的人击打去。
      恶意汹汹袭来,叶子珮本能地想逃却也只堪堪躲了一半,击中的瞬间痛感直冲天灵盖,异世伶仃的她在第一天就切身体验了来自他人的恶意,是阴私、无缘由的。
      福祸相抵,全当消灾。于是她忍着痛楚往道路中爬去。
      所幸那店小二只追打多两下,没有继续下狠手,扬着扫帚朝她淬了口晦气后便回酒肆内了。
      发觉那人没有继续追打后,叶子珮加速爬进对面的巷子里,待完全融入黑暗中,她才抱着食盒蜷缩起身子,寂寂无声处,前世温暖的回忆与现下的凉薄交错,咬牙不肯落的泪水与伤口溢出的血红交汇融聚,汩汩流满面。
      “嘶-”黑暗的四下响起一阵细微地抽气声,正在抽噎的叶子珮立马僵直了身体,边缓慢抱着食盒往墙边抵靠,边屏气凝神地听寻着声音的来源。
      霎时俱寂,只有偶尔的穿巷风声,并未再有它响。叶子珮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下来,下一秒便听见干草呼啦声,她顿时头皮发麻:又来?
      叶子珮抱紧食盒,轻轻侧身向外挪,心中默念:我是假的假的,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帮…我…”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子珮心脏一颤,闭眼疯狂摇头,不予回应。
      半晌,那人好像不存在般,再没声响。叶子珮在黑暗中睁开眼,心中有良善声起:像是虚弱的人声,虽然看不见,真的见死不救吗…
      半晌,在保命和好奇间天人交战,叶子珮最终服软于自己的良知,提着胆子挪步过去。
      已暗适应的眼睛依稀能够辨别那人的位置,模糊的一大团,是一具巨大的身躯,叶子珮凑近蹲下的时在地下摸到了湿湿粘粘的东西,空气中是浓烈的血腥味,她惊骇之下退靠之旁边的墙,又怕又嫌弃地将手上的脏污揩在墙上。
      不是吧。江湖仇杀剧本?墙面粗糙揩不净手,叶子珮用脚够来些干草,蹲着继续揩手,满脸忧愁:如果是个男人,那路边的男人可不兴乱救啊。这巨大的身形估摸着是个男人哎,可他流这么多血,不止血…
      又是一番救与不救的天人交战,半晌,秉持着现代人助人为乐的美好品德,叶子珮还是决定把自己唯一一方干净帕子贡献出来,她努力劝说自己:我就塞着止个血,其他的就交给老天爷了…
      于是叶子珮凑到那人跟前,勉强用视力和上下其手的感觉去摸寻他身上的伤口。可摸了半天,除了发现衣服料子真不错外,始终摸不出伤口在哪。
      难道是衣服料子太好,阻挡了伤口的痕迹,得伸进去摸才知道?叶子珮心想着,脏兮的脸蛋不免一臊,羞赧之时冷不丁被人一把抓住右手手腕,吓得叶子珮整个人往前一倒,左手手肘重重的压在了那人右腿上,只听见那人猛地倒吸一声冷气,随即吃痛松手,导致叶子珮直直倒趴在他大腿处,给他来了更猛烈的一击。
      体力本就不够的叶子珮砸了个眼冒金花,她强忍着酸软感聚起力气来让自己以一个碾压式的侧翻滚,丝滑地向外滚离,然而对方也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一只手。
      “帮…..”他的气息比方才更弱了一些。
      叶子珮立马猛摇头,忽地感觉被抓着的手松了一些,忙铆足气力挣脱开他的手,连滚带爬地拉远距离。
      那人还想再抓住叶子珮,然而气力使不上,身子一个倾斜,向旁栽了去,幸有干草堆能够借力,一侧手抵地,虚虚稳住身形,方不至于狼狈。
      叶子珮听闻声响,忍不住回头,正巧头顶乌云散开,银白的光辉不偏不倚地倾注他身,尽管他玄衣破,墨发散,却难掩风姿。
      月下、美男、战损,神仙画面!
      叶子珮瞪大眼望着,全然忘记此时的境遇,直到对方抬眼与她视线交汇,才惊觉自己的失礼。
      “我…”
      “帮不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叶子珮抢过他话头,立马摆手拒绝。
      “…有钱..”美男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估计是刚才的摸索,把自己当作贪财的小贼了。叶子珮扯了扯嘴角,讪道:“我刚刚是想帮你治血,这手帕是干净的,一个靓仔送我的。”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帕子。
      美男并没有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叶子珮忍不住上前去确认一下是否存活,却见他眉头紧锁,紧抿的唇毫无血色,再一看他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
      叶子珮有点害怕,但她知道这血继续流他就会有生病危险,不待他说,她边说着:“你这血再流就没命了,得马上压迫止血才行!”边麻溜地跪在他侧旁,顺手抓了一把干草,再道一声冒犯后便一把将手帕包着的干草压在他的伤口处,他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并未乱动,叶子珮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只知道一些基础常识,我们现在的境况只能通过压迫止血的方法来看看能不能把血止住,幸亏还有个干净的手帕,不然纯用干草我怕细菌感染…”
      那人暗暗咬牙紧忍着痛楚,额上溢出大滴的冷汗,巨大的痛感让原来昏沉的他清醒了几分,待凝神后他看着逐渐话密的叶子珮,目光深邃处多了几分探究。
      叶子珮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便小心翼翼地松了点力。由于光线朦胧,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伏身凑近去看伤势,见血流已缓,才一把坐在地上,重重地松了口气。
      “血流的速度缓啦,你自己有力气包扎不?”靠着干草垛,侧脸问他。
      那人却不予回应,叶子珮疑惑地凑近去瞧,见他眉头已松,长长的的眼睫厚重地遮住了眼,满脸惨白,她下意识伸出食指去探了探他的气息,还好还好,呼吸平稳,应该是昏睡过去了。
      唉。好人做到底吧。叶子珮深呼吸几次,给自己透支的身体再聚了聚力后,蹲在他旁,勉强借着淡淡的月光,翻他还算完整的里衣,用牙连咬带扯的扣下一小条布,将就着方才压着的手帕干草包裹了起来。
      一套动作下来,叶子珮感觉自己已完全被掏空,彼时也顾不得自己后背的伤,她径直地躺到在地上,不愿再动弹。
      “好渴,想喝矿泉水…自来水也行….”叶子珮黯然垂眸,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唇,开启叨叨模式:“矿泉水是什么味道来着,农夫山泉有点甜?古代的自来水会不会有异味,那有异味我是不是喝坑洼里的水也可以,en、达咩细菌多….”
      叶子珮望着高悬于天的月,想起那些在病房里睡不着的夜,也是这般的莹白清冷,只是彼时与此时的人生境况已不同,她忍不住自嘲出声:“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顿了顿,喃喃自问:“你说,我还有机会回家吗?...”
      适时有凉风习习拂过叶子珮的脸,像是回应般的抚触,是轻柔的爱怜,惹得她轻轻笑了笑,于是,在清辉遍地的巷道里,她宽慰自己:“明月清风我,自从容…”
      身心俱疲,全无气力,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眼前的月色也愈发得朦胧起来。她心想着,是梦一场吧。
      半晌,巷道中只余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本闭目的男子缓缓睁开眼,黑暗中出现一名劲装蒙面者,只见他恭敬地朝男子行了见礼:“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男子点了点头,试了试气力,勉强将一手抬起向他示意,蒙面者立即领会,箭步上前扶起。
      二人临走前,男子看着仰躺地上安详的人,顿步,神情晦暗,末了,他借力虚靠在墙,对蒙面者哑着嗓低声道:“留水囊。”
      ….

      一慢三快的打更声绵绵回荡在无人的坊间街市,仰躺巷道睡得熟稔的人不知何时已蜷着身子钻进了干草堆中。
      巷道深处一片朦胧幻影,谢必安从中而来,半跪在她身侧,轻抬指尖停在她的眉眼上方,过往千般从记忆里熙攘而去,他想要触碰的手终是没能落下去,无力地垂了下来。
      “因果循环,你何必干涉?”冷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谢必安没有回应,似是下定了决心吧,一挥袖,封了叶子珮的五感,一把将她扛起。
      那人现身将他拦住,他神情冷酷,语气坚定:“凡人因果,自有定数,不可干涉。”
      “无救。”谢必安温润笑着,“若我偏要呢?”
      “你既为鬼神,可承这因果后报,可她呢?”范无救直直盯着谢必安,“必安,你成全的未必是她可受的。”
      谢必安的脸上的笑容浅去,垂眸抿唇,静默地站着。半晌,他松了攥紧的拳头,转身,轻轻地将肩扛的人儿放在杂乱的干草上,自己亦席地而坐。
      范无救看着谢必安捏诀将她所躺的干草堆幻化成舒适的床褥后,又解了她的五感。渐渐隐入黑暗中,只留了一句:“只此一次。”
      谢必安看着身旁人的脸,恍恍不真切,喃喃自问般:“只此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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