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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五节 ...

  •   喜娘一早到来,见到布置好的房子不停感叹,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栋老房子也会在一夜间焕然一新。
      甄娘也穿上新做的衣服,暗红色条纹布料,剪裁宽大,罩在她瘦弱的身上撑开了点架子。
      她从起床开始,就对这喜庆的环境有些陌生,手足无措,仿佛是梦里的幻觉。略微吃了点早饭就被拉到房间里打扮,梳头化妆,教授规矩。江南结婚,规矩出奇得多,虽然许多都是形式化的东西,但似乎一代代流传下来如此,便理所当然要去顺应,也没有人打破。
      她的脸上被扑上厚厚一层粉,用黛色画了眉,还在两腮涂上胭脂。尽管社会进步,有些传统的习惯仍旧沿袭。她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浓妆艳抹成旧时新娘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喜娘看着她的脸,满意地刮了刮她鼻子说,新娘子真是漂亮。小禧好福气。
      她原本想笑,但两颊被绷紧,愣是咧不开嘴。
      其实除却陌生,从醒来的那刻起,她就因自心底漫开的微小甜意暗暗喜悦。这幸福好像突如其来,没有做任何准备就侵袭。
      画完妆梳头,她头发不及肩膀,也被拉紧擦上点发油梳理整齐在脑后勉强盘起。
      甄娘从衣橱里拿出前两天定做的衣服,虽然已经试穿过,还是不放心一样往她身上比了比。旗袍三件,上身的暗红衬衣和外罩,下身的阔腿裤子。衬衣用棉布,外罩是透明纱布,裤子亦是棉布。她伸手抚摸旗袍上镶着的珠子和细致绣花,大红色布料这样鲜艳夺目。
      她穿上张开手臂,宽大的袖子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伸展开来。穿上绣花鞋后,喜娘把一个陈旧的镀金凤冠戴到她头上。
      她站在落地镜子前面,有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直到房间门被敲响,沿祀探了头进来说,很多人都已经到了,大概再过一刻钟就可以下去了。然后他一歪头看到盛装打扮的她,愣怔了一瞬才感慨地说,新娘子真美。
      臭小子怎么可以评价别人的新娘?甄娘嗔怪,却是满脸笑意。
      她转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沿祀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又说了一遍,好看。她听着关门后沿祀的脚步咚咚下楼,知道他肯定向哥哥去汇报,竟莫名紧张起来。然后才听到窗外喧闹的唢呐声,响亮得好像把整片天空都塞满。

      他和阮泽青卖完了酒,便开车到据说附近比较安静的古镇游览。一进街道看到沿路挂着的红灯笼和匆忙赶往一个方向的镇民觉得奇怪,侧耳还听到远远传来鼓乐声。
      他拦下一个妇女,看到她手里捧着贴了红条的烫金首饰盒,就试探地问,是有人办喜事吗?
      哎呀你们今天运道好啊!苏家娶媳妇,说是见者有份,愿意地都可以去讨喜酒喝。你们也快去呀,听说新娘子可漂亮啦!妇女说完拍了拍他手就急忙走了。
      他们循声到了一栋老房子前,看到门窗上都贴了福,街上摆了好几张八仙桌,院子里一片热闹。
      泽青捋了捋头发,笑着说,没想到出来还能看人家结婚,真是有意思。
      他兴致也挺高,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见到别人都送贺礼或者红包,他顺手从皮夹里掏出一千块问账房先生要了个红信封就塞了进去。
      客人叫什么名字?账房先生推了推眼镜问。
      他俯身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字体工整。他记起曾经自己写字难看,她哈哈笑着说写出去的情书姑娘都不愿意看,蓦地惆怅起来。他听了她的话把字练好了,可是没有人会再留意他写得漂亮与否。
      账房先生拿起草稿纸照着念,简光禾,阮泽青。谢谢你们啊。
      泽青拖着他的胳膊往里走,正逢放鞭炮迎新娘。然后他的身边走过一个人,穿了做工细致的大红嫁衣。新娘的袖子擦过他的手,带来一阵凉风般的清爽,似乎还有一股新鲜的自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味。他有些呆滞地望着新娘子的背影,看她跨过火盆,踏进客堂的门槛。
      他们挤在人群里,听着周围的人兴奋地说,要看新娘子要看新娘子,要真是不负众望就好啦!
      他鬼使神差地问身边的人,新娘子是哪里人?
      好像是上海的,和新郎官在武汉认识的。
      他开始拼凑记忆里的碎片,有些失神,没有注意拜堂过程就听到一波震耳欲聋的欢呼,揭盖头!揭盖头!
      他们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新郎官的背影,穿了黑色长袍和马褂,戴了顶红边帽子。屏息凝神地等待,然后他在瞬间几近崩溃。
      哄闹爆发开来,他只怔怔地盯着那张熟悉到可以徒手画出样貌的脸,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失聪。
      她放弃了等待,抛却了过往的眷恋,像凤凰涅槃一样重生。她是别人的新娘,穿着艳红的嫁衣,把手放到了别人的掌心。
      他想起南京的雨,那张冰冷的单人床,她湿透的衣衫和凌乱的头发,她苍白的脸和满心的期待。最终以一张泡烂的五块钱结束,她要他出去买一包烟。
      她给他一张信用卡,用他的生日作为密码,里面存了两万块钱。他依靠那些钱站立起来,打算变得更为强大以确保能够给她足够多的爱和幸福。
      他的时间太短,对她却已很长。
      他眼睁睁看着她跪下来向婆婆敬茶,低眉顺眼,接着被喜娘搀扶着走进里堂。自始至终没有朝外望过一眼,没有看到湮没在人群里的他。
      可是她明明说过,可以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他来,不管相隔多久,分离多长。
      谎言。
      他不顾泽青的呼喊,转身就往门外走去。他没有看到站在客堂里的新郎惊疑地看向门口,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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