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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   “你究竟是什么人?”
      公羊月长剑一点,跃上前去,左右连招,将那七刀尽数接住,向神门、列缺、复溜、肩井等七穴挑回,要将他钉在墙上。
      刺客不语,抢身而出,以铁链挂枝荡上树去,待叶刀在墙上钉出曲形,他落地自墙后一推,七刀并着砖石朝公羊月砸去。

      公羊月揪着晁晨躲开,改口道:“那你为何要杀他?”
      闻言,倒是晁晨心惊,那小玉盘就藏在袖子里,随他腾空时向肩部滑落,而身侧的剑客正按住他的大臂,如此一来,两者距离不过半掌。这刺客要抢不能给,但也不能给公羊月占了便宜。
      他发狠向下沉臂,挣脱公羊月的钳制,玉盘立刻滚向掌心。

      可惜刺客眼神极好,江湖经验又老道,见他突来这一动作,便知有鬼,立刻卷起一刀,要给他右手扎个血洞。
      这小动作能瞒得住谁?
      公羊月觉得好笑,这家伙实战经验实在浅薄,不知道高手对战,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吗?他便是偷偷放个屁,也能听见响,更别说那般自找死路的动作,除非手里提着的是个憨包。

      只见红衣剑客一招踹燕,把手里的人给踢出一丈远,自己旋身,用剑身接住了那柄刀。
      晁晨一落地,那刺客便如嗅着腥的猫儿,摸了过去,公羊月飞身追上,二人却是不再隔空飞刃,就近缠斗起来。拆过十招,公羊月大致摸出了那人的功夫,眼波一转,想了个损招,架开叶刀,趁人不备,向背后的晁晨反刺过去。

      “与其留给你问出个所以然,不如我先灭口,也省得分心。”

      便是晁晨也吓了一条,万万没想到公羊月说拔刀相向,便拔刀相向。那刺客在意玉盘,更在意玉盘的含义,眼见公羊月杀人,竟然滑跪上前,挺身接住了这一剑。
      不等公羊月做出表示,晁晨已反应过来——

      顾在我诈死那晚,公羊月杀他便是用的这一招,而那个时候接剑的人,姿势招式一如这般。
      “你是余大哥?”

      “他不是余侗,”公羊月转剑,将人扫开。至此,所有的疑窦都有了相应的解释,余侗出太行后多出的那一天,并不是为了混淆视听,而是因为他被杀了,“伪装成余侗潜入书馆,想套出些有用的东西,可惜咱这位晁先生是当真口风严实,逼得你只有一死,躲入暗处,借机撬他嘴里的秘密。”
      晁晨捏着玉盘,心头苦笑——
      自己是当真一问三不知,那位真正的“捉影刀”余侗,才是口风严。这冒名顶替的刺客只怕早就拿到了玉盘,但苦于无解,才想出这么个路子,难怪那日提到华仪的口信时,他故意推托,因为根本就答不上来!

      刺客看向晁晨,拂刀一指:“顾在我没死,当然要借你的手套出他的话,你,我势在必行!”
      想来玉盘也是这人故意为之。
      可惜只差一步,只差一步顾在我也许就真说了,然而城中乱起,馆主到死都没能见到那东西。

      公羊月蔑笑道:“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害臊?”说着,大臂一挥,架在晁晨肩上,“一边排队去,他,我先。”
      他是什么青菜萝卜吗,还得排队买?晁晨哼了一声,悄悄从他手底下挪开。

      “叶子刀。”公羊月忽然道。
      “什么?”晁晨问。他眼又不瞎,当然认得出这刀如细叶。
      “我是说他叫叶子刀。”公羊月翻了个白眼。

      刺客摘下面巾,露出一张童颜,最惹眼的是那双眸子,细眯如缝,犹如其刀,虽是少年貌,但保不准年龄比晁晨还大上一轮。
      江湖上无人知他真名,皆以其怪刀相称呼。

      都说叶子刀天生反骨,十分崇拜力量,从来只追随至强者,任其驱遣,若人实力退去,便杀人反水,另寻下家。武林中许多大家十分厌弃这种二五耦的行为,但也有不少狂徒为此追捧。
      公羊月讽他:“哟,你这又是跟了哪条狗,和那小学童一道?”

      “你说段赞的童子门,嘁,拉些奶娃娃来训练死士,我可看不上。”叶子刀狂妄而不驯,对弱者没有同情,对那种天生本弱,却拼命想靠旁门左道来提升实力的,更是嗤之以鼻。
      段赞,段氏?
      晁晨暗自将这名号记下,趁他二人打得难解难分,先躲在石山后头,随后沿着墙根先走一步。

      叶子刀看在眼里,冲公羊月冷笑道:“那青衣先生要杀你,你还救他?莫非你也要那东西,看来知道得不少嘛,是铁了心要追查公羊家的旧事。可惜你拿到也无济于事,顾在我的手札就是最终的答案。”
      “那你前面说这么多都是在放屁?”公羊月觉得好笑,挥去一剑,将他压制,“是不是从你开口便见分晓,看我走冤枉路不好,生怕不信还要多嘴提醒。没想到堂堂叶子刀,不仅刀法磕碜,还生了个胡瓜脑袋!”

      不过眨眼之功,公羊月速度更进一步,一息一剑,每一招都自不同的方向来,饶是一枝七叶,叶有七刀,也应接不暇。那柄名曰“玉城雪岭“的长剑,银光熠熠,在眼前来回穿梭,仿若真下了一场酣畅飞雪。
      “叮咛“一声,一叶碎断,叶子刀捂着下巴上的血痕,这才反应过来,红衣剑客从未尽全力,与自己平手斗了那么久,不过是故意放晁晨走掉,好无后顾之忧。

      “杀手出身的剑客,果真是狡狯!他奶奶的,走着瞧!”
      他气得捶地跺脚,用铁链招回剩下六叶,掷出白烟,不甘心翻墙逃脱。公羊月没追,转头去捉晁晨。

      慕容临的人自城南进,而段家的私宅在北,就算他们和晋阳府君沆瀣一气,也不可能短时间攻破,这是城中可能仅有的安全之地。晁晨出了荒园,从七拐八拐的偏巷,抄近路往北,一路所见却是惊心。
      段家的防备和反抗,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为什么?
      为什么慕容临带兵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杀进来?就不怕晋阳走脱漏网之鱼,不怕段家反咬一口,不怕……
      当然不怕,变故只在一晚间,反正一锤子买卖,杀了就完事,再把晋阳府君搬出来当挡箭牌,说不定还被夸办事从速,给了周边震慑,防止更大的祸乱。

      晁晨忽然明白,所谓算计人心花花肠子,重要但不必要,拳头如果好使,简单粗暴最有效,因为越是复杂,越是难以控制,越容易给对手反杀。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到了公羊月,浑身汗毛倒竖,脑子里第一念不是怕叶子刀追来,反倒是怕他,好像叶子刀在他心里,已经被认定是个死人了。公羊月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那还是五年前的他,五年之后……

      想到这儿,晁晨扶了扶帻帽,不敢再耽搁,摸到酒家后院的马厩,夺了一匹就走。
      好容易出了城,不过十里,便给追上。

      晁晨都不知那红衣剑客从哪棵树上落下,人便已经在他身后。二人双骑,公羊月倒是没有率先夺缰,只是拿剑柄点了点晁晨的肩:“喂,我救了你,拿点东西来换,不算差吧。”
      “那手札已经被我扔到废井中。”
      公羊月早捞了出来,卷了卷,塞到晁晨怀中。晁晨语塞,只能梗着脖子继续装傻:“你都拿回来了,还问我作甚?”

      两人同时静默。

      身后无声,晁晨只觉这四月春寒天,却要挣个浃汗湿衣。他拿不住公羊月此时喜怒,只能屏住呼吸,僵硬地往后觑看一眼。脖子刚一偏,公羊月便凑了上去,差点撞了个脸贴脸。
      他往后避,公羊月却得寸进尺往前,一双明眸一眨不眨,正端详他的脸。半晌后,才道:“晁晨,没想到你自诩正人君子,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晁晨推了他一把,却被公羊月反扭住腕骨,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甩下马背。公羊月几乎同时摘下鞍上的绳子一掷,拴住他两手,一夹马肚,攥着另一头拖他在地。
      “公羊月,你就是个卑鄙无耻之徒!”
      凹凸不平的草甸石头滑擦过身下,晁晨吃痛,咬了舌头,骂不出来。连“尔母婢也”这等恶言对公羊月都是不痛不痒,更别说什么君子小人论调。

      待跑马冲入松林,公羊月这才停下,翻身下地,上前拍了拍晁晨的脸蛋:“那东西先不提,我们来好好算笔旧账,”说着,他摘下断掉的“风流无骨”,插在地上,“我的剑你怎的赔?不赔就想走,你这君子岂非无赖?”
      晁晨动了动干裂的唇:“我……你想怎么个赔法?”

      公羊月故作思忖,而后一副颇为难的模样:“我还没想好,不如这样,在我没重铸断剑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我叫你做甚么,你就得做甚么。”
      “呵,”晁晨也不再讲道理,“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是说,杀公羊月,天下之幸?”公羊月眯了眯眼,一剑斩断缚手的绳子,将他拽起,“我赐给你这样的荣幸。”

      晁晨愤而甩开,背过身去,扶着树慢慢走了两步。
      公羊月抱剑在怀,看在眼里,没有阻止,心中亦有谋算:叶子刀最后那几句话提到公羊家,说不准背后的势力比顾在我知道的还要多,何必舍近求远,既然他们要拿晁晨,只要自己占据先机锁住了人,还怕蛇不出洞,鬼不现身?

      至于余侗留下的东西,他并不是非要不可,“不见长安”被人盯上,也与他无关,但顾在我买凶,引自己入局,难道就只是借刀除去内鬼,做个顺水人情?这老狐狸不可能没有后手,以自己在江湖的名声,不得阴一把?
      也许晁晨手中的线索,才是重中之重。

      “叶子刀没有死,如果你真那么想被削成人棍,请便。”公羊月摆手。

      晁晨闻言止步,心道:那玉盘不知何用不能毁,留在身上没个武功却又护不住,若真落到叶子刀手里,那人最是不悯弱小,交代不交代都是个死。左右都要死,死在叶子刀手里,还不若死在公羊月手里,起码一时半会还能坐谈条件,也许留下忍一时风平,没准还能择机杀他报仇。
      何况,顾馆主有一句话不错,那公羊月是狂徒却不是鼠辈,只要不惹恼他,他还不屑于动手。

      见人犹豫,红衣剑客不由自主笑了,心知已是十拿九稳。眼前这文士虽有些迂腐,但人不傻,最重要的是重情重义,比起玉石俱焚,他更愿意找出答案,替死去的余侗和顾在我完成华仪所托。
      毕竟,书馆付之一炬后,一生心血毁于一旦,这是仅剩的,与那三人稍有关联的东西。

      不怕他不肯拿出来。

      “我不会杀人。”晁晨转过身面对他,目光躲闪,多有尴尬。一想到自己方才还替死敌开脱,顿时又好生别扭,声色冷硬了几分,“还有,我留下来只是因为赔你的剑,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公羊月含笑看他,将语调托长:“嗯?别的什么?”

      晁晨窘迫,听他那口气倒像是龌龊事,脸上不禁绯红,愤而拂袖,恶狠狠道:“总之,别给我逮着机会,否则我定会杀你!”
      “就你那点招式,让你杀人,我还不想费心给你擦屁股,”公羊月往树下靠坐,弹去指甲里的灰尘,往身侧的空地拍了拍,“歇会?还得等两个人。”

      晁晨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愿坐过去,自个寻了块干净的地方。
      公羊月轻咳一声,动了动唇:“这么不情愿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教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晁晨瞪了一眼,快步过去坐下。公羊月甚是满意,抬起他的手臂,靠在树干上:“可叹可叹,世间的规矩管的是君子,不是小人!”
      “作甚?”
      公羊月闭眼,头一歪,歪在他的掌心里:“树干太硬,睡着脑子疼,靠一下呗。”说着说着,没了动静,晁晨强打起精神等了一会,伸手摸向地上那柄断剑。

      长剑“玉城雪岭”压了过来,“睡着”的人幽幽开口:“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剑快。”
      晁晨登时僵坐不动,见无下文,这才松了口气,垂眸看着公羊月安静的睡颜,不知是真是假,他亦是一夜未合眼,晋阳城内外跑了个遍,早疲累不堪,强撑了一会,竟也偏头睡过去。

      ————

      晁晨是在一片清脆的笑声中醒来,眼皮刚掀开一条缝,就见一双杏眼紧紧盯着自己,露出十分疑惑。
      “你们这……”
      他想抬手遮挡日光,只觉手臂沉沉,酸痛不已。

      “我也要,老月,我好困!”
      双鲤挤过来,被公羊月板着脸推开:“不许睡,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慕容家的指不定满世界捉人。”说着,垂眸看了晁晨一眼,“喂,你还想枕到几时?”
      晁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枕在他的肩上。

      双鲤被唬,当即跳开,后跟踢到那柄插在地上的断剑,回头一瞥,脸都青了:“‘阿骨’断了!谁这么肥的胆儿,说吧老月,你是给他来了个五马分尸,还是大卸八块?”
      晁晨佯装走神,公羊月意味深长道:“没杀。”

      “没杀?”双鲤难以置信,“你从前可摸都不让我摸。”
      公羊月拾起断剑,眼中柔情一闪而逝,而后,他招呼乔岷牵马,拍了拍小姑娘的头,随口道:“小孩子家家不要问那么多。”

      双鲤很配合:“噢,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离开燕境。”
      “去哪儿?”
      公羊月什么也没答,乔岷和双鲤面面相觑。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晁晨上前,思来想去拿出了那枚玉刻星盘。公羊月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只是天下茫茫,却又不知何处行,这玉刻含义顾在我没来得及说,晁晨便是想编也编不出,不如集思广益。
      公羊月略一挑眉,没有接,倒是那小姑娘伸手拿去,在手头对着日光把了把,道:“这块软玉水头好,成色无杂白无暇,乍一看是昆仑玉,”她卖了个关子,把玉捏在手心,“但皮粗质厚,实际上,是敦煌白玉。”

      世间宝物,财迷最懂。

      双鲤两眼放光,说着说着往自己荷包里藏:“哇,虽是缺了一角,但能值不少钱,没想到盘缠都备好了……”
      没等她说完,公羊月两指夹走:“去敦煌。”

      “老月,你这种行为叫卸磨杀驴。”小丫头眼巴巴瞅着。
      公羊月笑了:“你是驴?”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五人成团,四等一(老月:开启没羞没臊的旅途2333
    公羊月携晁晨,祝大家新年快乐,2020如意顺遂,健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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