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三叠》梦里梧桐

3、第三叠：皇帝

　　我刺了自己一剑，在阿娇说“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的时候。阿娇脸上义无返顾的表情把我的心扯成了碎片，那股剧痛已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我刺了自己一剑。在血光中，我看见阿娇惊叫着扑向我，我心中感到一丝宽慰，我想也许她也有一点爱我吧。
　　我在五岁那一年第一次见到阿娇，我就知道她正是我今生唯一挚爱的人。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我俩之间多了一个迁，一个地位、学识、风度、相貌都不能与我相比的迁。
　　很早以前，我的心就开始抽痛，那是在看到阿娇在我面前淡淡的，谈吐从容，迁一出现她就喜之不禁，娇羞满颊。从那时起，嫉妒就无时无刻不在噬啮着我的心。
　　于是我下决心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好在这并不难，因为我是皇帝。
　　我隐忍了她对迁的思念，隐忍了她多少次梦中切切的呼唤，为了让她能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受尽人间的一切苦痛。即使她把我的心挖出来剁碎，我也不会让风吹乱她的一丝头发。
　　然而我可以容忍我心爱的女人，却不能容忍迁，不能容忍迁对皇家的侮辱和蔑视。迁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已走到了尽头。
　　一个叫雷奔的剑客为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谋反。我不相信儒雅温文的淮南王会蓄意谋反。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让朝臣们去调查，朝臣们心领神会地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雷奔捧着诏书和尚方宝剑去淮南宣旨，圣旨还没到，淮南王自尽，然后王后、世子、宾客、奴仆数千人一起绑缚刑场，人头落地。这是我登基后的第一大案，天下震惊。
　　雷奔回来复命的时候说他用那把还沾着我的血的宝剑亲手砍下了迁的头颅，我竟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意。因为我在为自己报复了的同时，也失去了阿娇，她自请贬居长门宫，那里原先叫长门园，是阿娇母亲的私邸，作为陪嫁成了皇家园囿。我猜到了阿娇为什么要去那里：在那里，她与迁相逢、相知、相恋……
　　我不再感到有什么痛楚，似乎我的心已被挖去，我只感到一片空虚。为了弥补这片空虚，我沉溺于醇酒妇人，醉心于南征北战、开疆拓土。
　　人们称颂我为一代圣主，功业盖世，而我还是感到空虚。
　　一个姓李的乐师作了一首歌，为我演唱：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醉眼朦胧里，我笑道：“你既然知道‘佳人难再得’，那为何还要把你妹妹送进宫来呢？”
　　我想，我再也见不到阿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