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乐小米lexiaomi

67、落花时节又逢君

　　18 永远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时刻算计着你。

　　将军府。
　　薄如蝉翼的“蝉翼瓦”，她轻轻地飞下，身段与体态端得是一股风流。
　　你来了？史笑燃在书房之中，头也不抬，轻声说到；他在宣纸之上，写了无数次的字——“菱花痣，帝业永昌”。
　　她缓步徐徐走上前，说，将军，最后一夜在府邸了吧？
　　她浅笑如仙，举止有度，一身月华，令人见之忘俗。史笑燃抬头，看了看她，说，龙姑娘。此种高贵气质，谁能想到，锡兰海上那个杀人如麻的女海盗蓝瑟，就是你呢。
　　龙浮看着史笑燃，轻轻地笑，说，蓝瑟自有她的命数归处，就如同将军，明日将登大统，真正的紫岚明珠和紫玉玦合二为一，天降瑞雪，天下归心。
　　史笑燃看着她，说，我不太懂龙姑娘的意思。难道前少帝的紫玉玦和紫岚明珠有假不成？
　　龙浮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谁人不知，当时奉给少年帝王的那一切，都是假的，连同这位将军的所谓忠诚。
　　她看着史笑燃在宣纸之上，写下的那些字，不由得笑道，说，如今，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写下，再偷偷摸摸撕掉了。
　　龙浮看着史笑燃说，从明天起，你是北周的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也不过是你唾手可得的一女子罢了。
　　她说，我们的交易。你帮我得到段青衣，我帮你得到丁小仙。
　　史笑燃看着龙浮，他说，我更喜欢喊她慕容仙。这个名字的她，更适合我放在宫闱之中。
　　龙浮就笑，说，你真信那个传说？菱花痣，帝业永昌？
　　史笑燃看着她，并不说话。
　　龙浮说，那你更应该明白，这个传说的最终，是三王夺后。你将陷入一场绞杀？何苦呢。
　　史笑燃依然不说话。
　　史笑燃自然不是对我一见难忘；这个世界，早已不会是某个女子的美貌可以令他一见倾心，更不会是某个女子的性格令他玩味无穷砰然心动，因为从他出生起，就生活在皇权对臣权咄咄相逼的将军府，经历过太多死亡与残忍的他，早已心如磐石。
　　外表，他饱受皇帝猜忌却对皇权忠心耿耿，但内心，他想彻底脱离这种压迫和随时可能会临身的死亡——取代皇帝。
　　而令他对我所谓的一见难忘，是因为我额前的菱花痣——这印合了那个被流传了无数年的江湖传说。
　　史笑燃曾是灵云寺释难法师的俗家弟子。
　　很久之前，他的师傅释难曾说过，史笑燃有紫微星庇佑之福，迟早会登临大宝。但其中却有一劫难，除非是娶一眉间有菱花红痣的女子为后，才得化解，帝业永昌。
　　释难法师说，很多年前，他夜观星象，天魁、天钺曾在一瞬间光亮如月，他掐指一算，知是星宿下凡。天魁天钺两星宫是紫薇宫六吉星最主要的两星，对紫微星助力最大。天魁主男贵人，天钺主女贵人。转世后，他们必将眉心之间带红色福痣。如今天钺、天魁双双入世。想必天下将大变。
　　果然，不久之后，大理和北国双双皇权易人——大理皇族被陈姓尉官所驱逐杀尽；而北国落入了郑袭老皇帝手中。但天钺、天魁却并未出现。
　　因此，释难法师推断，天下将有更大的变数，在这两星宿转世成人之后。
　　自释难法师的灵云寺归来后，史笑燃就悄然在北国找寻这个眉心带菱花痣的女子，虽然常有找到眉心有痣的女子，却不是释难法师画下的菱花痣形。
　　他曾也问过释难法师，是否找到天魁星的男子亦可。
　　释难法师摇头，虽说天魁、天钺龙凤胎入世，主贵不可言。但他夜观星象时发现，天魁陡亮的时候，紫微星瞬间消失，天姚、文昌也北斜，因此，此天魁星转世的男子，恐一反常规，若不是贵人，必然是一颗可以灭国的灾星！
　　释难法师说，所以，将军此生最好不要遇见他！
　　他说，而且，据我观察，天钺星与紫微星光辉相应，想必此转世女子身边已在王室帝胄身边。所以，将军要夺得此女子，怕已不是在将军位时，而是已登帝位。这将是两个帝王为此天钺女星君掀起的战争，虽不至于像天魁星那样灭国，但也足以覆城。
　　不久之后，释难法师圆寂。据传是因为泄露了天钺星宿转世菱花痣图案的天机而遭了天谴。
　　……
　　史笑燃看着龙浮，说，我们的这场交易。我能帮你得到段青衣。但你果然能帮我得到慕容仙吗？
　　龙浮说，这世界上，就没有我龙浮做不到的事情。
　　史笑燃点点头，说，龙姑娘，那蓝瑟你会如何处置？
　　龙浮说，不劳史将军费心，一个海盗，总会遇到海难，她会死掉，而我，将会出现。
　　史笑燃看着她，问道，我有件事，突然很好奇。
　　龙浮说，将军说来听听。
　　史笑燃说，简钺公子的死……
　　龙浮说，不错，是我。他毁了段青衣最喜欢的梅坞。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史笑燃说，那么多人要不了他的性命……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女人。
　　他说，所幸，我们是盟友。
　　龙浮说，同理，史将军也是我见过最不可捉摸的男人。所幸，你我是盟友。
　　那一天，龙浮飘然离去，衣袂飘然，气质华然。

　　是夜，史笑燃问询了尹妈妈和漠夏，关于宋绯凉的眼睛。
　　尹妈妈说，老奴回禀大将军，太医说了，急火攻心了。
　　史笑燃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去探望，只是淡淡吩咐了尹妈妈和漠夏道，好好照顾好宋姑娘。

　　这个长长的夜晚，他君临天下的前一夜。
　　他开始回忆，这所经历的种种——

　　其实，遇到我，对于史笑燃来说完全是一场交通事故。
　　当我眉心间的菱花痣映入他眼帘之时，他知道命运的轮盘终于转到了这一刻。
　　而关于史笑燃一直寻找菱花痣的女子一事，曾经简钺公子在世的时候，也是知道的。
　　因为从宋绯凉那里，以及很多将军府的仆役那里，都流传着一个这样的传说——关于将军府的卧室有一副仕女图。
　　仕女的模样是模糊的，但眉心间的菱花痣是清晰的——这个画中的女子是史将军征战在外之时所遇，并一见钟情，她的眉心间有一颗娇媚的菱花痣。
　　后来这个女子，神奇失踪了，史将军情深意重迟迟不肯相忘。每每深夜，对画暗自垂泪怅叹、落寞寂寥。
　　史将军找来诸多画师来画此女子，无奈“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没有一个人能画出此女子的神韵，所以，只能一个模糊的影像。挂在将军府，每日与史将军形影相吊。
　　而现实中，虽然千寻不得，但史将军一直在寻找此女子，从未放弃过。
　　不过，简钺公子知道，这个美丽的传说，只是史笑燃用来掩人耳目的凄美道具。
　　欺骗别人可以，但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以宋绯凉为棋子，从史将军焚烧的练字的废纸中，找到了端倪——那些宣纸上，凌乱的浓墨重复写着：菱花痣，帝业永昌。
　　遗憾的是，知道这一切的简钺公子已经故去——被龙浮用还魂咒唤醒的紫涩，易容成宋绯凉后，杀死……
　　而我们的故事，还在向着谁都不知道的方向进行着。
　　生与死？长别离还是在一起？
　　一切皆未可知。

　　比如这个雪夜，我和段青衣相拥看雪；而史笑燃将军，和他的盟友龙浮，密谋着我和段青衣的分配——如同分瓜分枣。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就是，永远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时刻算计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