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双城故事（下部）》姜*希

57、第五十七章

　　照我的本意，离开无漏寺，我并不想回陆府的。我很想直接回到崇仁坊的家里，躺在旧时的榻上，昏睡个三天三夜，把最难过的时候熬过去。只是残存的一点理性告诉我，既然决心做一个普通的妇女，好好过日子，就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了。所以还是由着小昭命人驾车送我回去。

　　本来心里还想万一婆婆问起，怎么能把话说圆。结果还没进门就看见小玉抄着手在门口站着，看见我连忙扑过来：“少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我一惊，问她：“什么事？”小玉贴近我，低声说：“刚才老太太问起您去哪里了，小姐说是亲家太太病了，请小姐去，因老太太在午睡，就没来回老太太，只跟小姐说了。小姐让我千万在外面候着您，以免过会子老太太问起说两岔了。”

　　我又是意外又是感动，来不及细想，跟小玉进了院子，径直去见婆婆。婆婆自然是有点不高兴的，说了些“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就算是亲娘也不能老这么打发人来叫……”之类的话，倒也放过我了。

　　晚饭时看到陆离，我们双方的眼神就别有一番意味。我替陆离添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说：“今天叫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香覃鸡汤，多喝一碗吧。”陆离微笑：“谢谢嫂子了。”婆婆狐疑的看了我们一眼，陆爽却懵然不觉。

　　这之后陆离也并没有来问我此事，我当然也乐得她不再提起，两下里都放下了。

　　我与柴绍别后三日，他便与李世、李靖、薛万彻等人分头率兵出击突厥，不出五日，唐军在灵州大胜突厥，凯旋而归。十二月初二，突厥突利可汗入朝请罪，一雪李渊朝曾对突厥称臣的前耻。自此，大唐中原安定，四方归服。只是，今年因为是闰十二月，感觉日子分外长似的，我孕期已过三月，身子倒还灵巧，只是人愈发懒了，成日躺着懒怠动。

　　那日吃过午饭，我又回房歪着，熏笼烧得很热，觉得有些口干，便让小菊去厨房盛碗梨汤给我。她从厨房回来的时候，我听到她在门口说话，待她进来，随口问她：“谁在外面？”她说：“是大小姐，我看她好像是要进来的样子，我一叫她她又走了。”我心下疑惑，跟她说：“去多盛一碗汤过来放下，然后去请大小姐来说话。”

　　过了会儿，陆离来了，样子居然有点扭捏。我请她坐下，把盛着梨汤的小银碗放在她跟前，说：“觉得屋里有点燥热，不太躺得住，你若是不困倦，陪我说说话可好？”她笑笑点头，用小勺慢慢搅动着梨块，也不言语。我只好没话找话：“近日我精神不好，家里的事好多也顾及不到，好在过年还早，你有什么要添要做的没有，说给我我好让人去准备。”陆离忙道：“不用了，上月才做的几身新衣裳，到年下也尽够穿了。别的都不缺，你不用操心了。”啧啧，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离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理解的笑了：“我是觉得你每天要操心的事太多了，现在又怀了孩子，还是不要太劳神了。”我是真有点感动了，看着陆离认真的说：“离离，谢谢你，你能这么说，我很欢喜。”

　　陆离有些不好意思，说：“你也不要谢我。”她低下头去，声音很小的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是那全无心肝的人，你对哥哥怎样，对我怎样，我心里有分寸。你待人，确实是极好的。”

　　嫁入陆家一年多，听到陆离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是百感交集，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她的手一颤，并没有躲开，被我握着。我说：“离离，既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我做的也不过都是分内的事，今天既把话说开了，以后大家就好好相处，让你哥哥也安心，你知道他是最疼你的。”

　　陆离点点头，说：“我想清楚了，这家里缺不了你，有了你，哥哥都像变了个人，快活了许多。娘也省心不少，至于我，比起你来，不懂的太多，很多事，还要你教我。”

　　我笑：“看你说的。”心下真是欣慰啊，陆离终于不那么像青春期叛逆少女了，难道我的好日子真是来了吗？

　　两个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点点尴尬的沉默，让我终于捕捉到了心里那点怪怪的感觉。今天或者说最近，跟陆离之间的交流，老有点断篇儿，两边好像对接不怎么顺畅，似乎一直以来我并没有捕捉到她的真意。

　　我试探着问她：“离离，你是有事要跟我商量吗？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做什么。”

　　她脸色又是一红，咬着嘴唇，似乎在思忖什么。我暗叫果然猜对了，对她我一直是尽本分少招惹，其实算不上关心，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太注意她情绪，说不定她心里有事，已经憋了很久了。

　　陆离看着我，欲言又止，说：“你现在有身子，我是真的不想来烦扰你。可是，我也真没个人说说……”说完眼圈有点红。我只觉得心软，柔声说：“我是你嫂嫂，又比你年长，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她握着我的手，眼里流露出感激：“嫂嫂，你还记得在杭州的时候，有次我们吵起来，你说让我爱惜名声，为自己将来打算……”我想了想，笑，当然记得，那次真是给我气得够呛。我看着陆离的神情，尴尬难为情多过歉意，忽然明白过来：“离离，你可是相中了谁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