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期》牛二哥哥

7、圣旨

　　虽有些雌雄莫辨，可妍可以确定，那是男的没错，毕竟他颈间喉结十分突出，这就有些奇怪了，妍蹙了蹙眉，一般的花楼和南风馆都是分开的，花楼里的男人也就是龟公、管事之类，怎会有如此好颜色，更别说出来接客了。

　　妍几乎可以肯定，这人定是男扮女装，怪不得要戴面纱，一定是遮挡喉结。

　　“绝弦，做的不错。”一身红衣的妖娆女子把手中的枇杷果扔到一旁呆立的白衣男子手中，他扯唇笑了笑，把那果子收到怀里。

　　“说真的，等我们赎了身，再挣足一百钱，可以去西市开间小铺子，我来煮茶，你来烹酒，如何？”碧螺笑道。

　　“好。”绝弦的声音无比淡漠，可妍从中听出了希翼。

　　“一言为定”碧螺一掌拍在绝弦胸膛，此刻的她再无台上的媚气，她笑的眉眼弯弯，这一刻，她不是名茶妓碧螺，而是一个平常的，憧憬未来的小姑娘。

　　碧螺走出门后，妍看见绝弦揭开面纱，把刚刚的琵琶果压在枕下，可唇角却是压不住的弯起。

　　眼前的景色又是飞速的流动。

　　一蓝衣公子正不断的向那花楼的老鸨说着什么，他声音不大，妍只能听见赎身...五百圆钱...

　　说罢，他拿着半张纸，塞到了那老鸨手里，身为商家女，妍一眼便认出，那是钱庄的票据，这票据也只有钱庄主人才用得，那这人，定是家财万贯了。

　　那老鸨喜得眉开眼笑：“薛公子实在客气，碧螺乃艺伎，顶顶值了一百钱，薛公子一出手就是五百钱，真真是给足了她面子。”

　　那薛公子皱了皱眉：“碧螺不止这个价。”

　　原来是为碧螺赎身，妍这才细细打量这位薛公子，他身材魁梧，体格高大，虽面容平常，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阳刚之气，看来是个正派且平实的人，像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来妓院才是，妍想着。

　　面前画面一转，就又到了碧螺那一边，

　　一个绿衣丫头满脸喜意的把这消息告诉碧螺，绝弦抚琴的手蓦地一顿，可碧螺却沉默的坐在床脚，不发一言。

　　他们在的那间小室内静了许久，缓缓的，只剩时间流动的声音。

　　绝弦先开了口，可研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苦涩，“你去吧，那薛公子是个好人。”

　　“呵呵”碧螺冷冷的笑：“我这人，可是认准一个人就不回头，绝弦，我问你，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又是一阵难忍的沉寂。

　　“是”绝弦的声音低的恍若未闻。

　　“哈哈哈哈哈哈...”碧螺静了片刻，忽然开始大笑，她仰着头，细长的丹凤眼里含满了泪，可她倔强的不让它们滑落。

　　绝弦拿着一方白帕走了过来，那双原本美而修长的手只剩下苍白，他携着帕子伸出手，

　　碧螺一下子把面前的手打开，她转身，默不作声的为自己上妆，挽发。

　　额间花钿，双眉修长，眼角微泛朱丹色，流云簪将挽未挽，金步摇微晃，碧螺就如那盛开的海棠，媚态毕现。

　　她执起壶，琴声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响起。

　　一曲终了，碧螺玉白的指尖执着茶杯，送到绝弦面前，他揭掉面纱，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剪影。

　　他才要接过那杯碧螺春，却突觉唇上一凉，温温热热的茶水与那凉滑的小舌一同挤了进来，绝弦睁开双眼。

　　面前是碧螺细腻的肌肤，

　　一丝茶水在唇齿交接中渗了出来，顺着他脸颊优美的弧度蜿蜒流下，落在他抚琴的手背。
　　他好像清醒了些，双手按着碧螺的肩，把她推了开。

　　碧螺站起身，抹了抹唇角，低下头，向来如同莺啭的声音带了点颤抖：“从前都是你看我烹茶，为你烹茶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外面咚咚的拍门声，老鸨在尖锐的叫喊：“死丫头，赎你的人来了，还不开门！”

　　碧螺又看了一眼沉默的低着头的绝弦，决然的转头离去。

　　门重重的哼了一声，闷闷的关上。

　　绝弦茫然的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紧紧的捂住了胸口还有些温热的枇杷果，小室里传来如同狼般绝望的悲鸣，妍看见那枇杷果上，仿佛有着深深的泪痕。

　　面对爱情的人总是胆小如鼠，可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面前的景观又在变动，这次是两个丫鬟在闲聊。

　　“新夫人真是命苦，才嫁进来公子就要出门，我们老爷又是那个样子，唉~”那黄衣丫鬟一脸的悲戚。

　　“什么新夫人，她也就是个妓女，在妓院里遇上老爷这样的不是太平常了！”紫衣丫鬟不屑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可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夫...”未说完的话被一个尖锐的叫声打断，一粉衣丫鬟面色惊恐的奔了过来。

　　黄衣丫鬟为她拍了拍背，柔声问怎么了。

　　“二位姐姐，快去看看吧，少奶奶她，她在老爷房中，吞金，自，自尽了”那丫鬟还在大口的喘息着。

　　黄衣丫鬟率先向老爷房中跑去，只见本来妖媚惑人的女子斜躺在一边，衣衫褴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根马尾弦。

　　女子望着那纯白的弦，眼神纯净而柔和。

　　妍再一次盯着熟悉的纱幔，
　　说完全没有震动，那是假的，可她总觉得不甘，明明只差他们任何一方的一句话，结局就会改写...

　　可她也是一样，不敢迈出那一步，亦不敢承认什么。

　　妍看向床头那块千年血玉，这个东西，总该还回去，可她实在不想看见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派人去送又显得不重视...

　　让贴身丫鬟去送，在跟封情真意切的信表明原因，够重视了吧。

　　妍立刻就起床，梳洗梳洗坐到了砚台边，妍的母亲可是官家小姐，所以《诗》、《书》、《礼》的内容她是相当熟悉。

　　仅仅半柱香，簪花小楷就铺满了一整张宣纸，详细的罗列了无故受礼君子所不齿，以及官商苟合的不当之处...

　　可妍这边的信还没送出去，那边却明晃晃的来了圣旨，还是两张。
　　卫松带着妍以及一众家仆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传旨的太监捧着那方黄的吓人的帛缎，尖细的声音四处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尔皇商卫氏卫松，器怀端亮，志虑忠纯，修商事而理贾业，使措黔黎于衽席之安，肤功既奏，湛渥宜颂是用，赐尔安南市舶使，益宏远猷，以胥后命。钦哉!”卫松倒是十分安然的跪行几步，伸手接旨。

　　紧接着第二道圣旨便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闻市舶使卫松有女卫妍，温婉贤淑，不矜不伐，恭正雅治，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王次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卫氏女待宇闺中，与皇三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次子夜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

　　妍从换正装前来接旨时脑子里就一直在猜测，可任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这圣旨，竟是一道封她父亲，一道封她为妃！王上来挑选定是选不到她一商家女头上，怎么想也是某人自己去求得的，想必父亲这一道，也是为了她入姬氏门做准备吧。

　　妍脑中极其复杂，有震惊，有无措，或许还有一丝小惊喜，她低着头，学着父亲保持泰然接了那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