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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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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鲜妍的几欲滴血的红色,盛放到了极致,由花心直至外延,似一块细嫩的皮肉从中间一点点绽开,交杂了红色的筋脉,突突的弹跳着。
青色的藤蔓蜿蜒着向上,是极脆的青色,盘缠在那藤上的,还是那极细长的青蛇。
慢慢的,花蕊深处抽出一抹青来,紧接着,是如红绸般丝滑的红信子,猛地探出。
她感到那匹红绸紧紧缠住她的脖子,如同缠住那花的茎一般。
她全身都在收紧,而她毫不意外。
妍泡在浴桶里,水漫过她的脖颈,水面上浮了深色的玫瑰,妍只露了个小巧的脸庞,红光打在她略有些平凡的脸上,竟平白的添了些魅惑。
妍的小手上拿了条白绫,是母亲上吊的那一条,
那天,母亲悬在梁上,手里紧紧握着这白绫,她凸瞪着眼,面孔扭曲而青白,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温柔美丽,可妍知道,那就是母亲。
穿寿衣的丫头如何也抢不出母亲手里攥着的白绫,她们用刀把母亲的手硬生生的划破,把白绫扣了出来,那白绫上几朵梅花似的污血,已泛了黑色,那是母亲的血。
妍猛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不着片缕,她握着白绫,缓慢而细心的从脖子上往下缠去,快及笄之年的少女,身体已然抽长了,白绫到她的尾骨,再不能向下了。
妍便在腰上打了个结,她细白的小手握上了白绫,如玉的脖颈前,赫然一斑污血,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痕迹,那双依旧幼嫩的手印在了那污血上,她的眼睛透亮,瞳孔深处,一朵红色的不知名的花,正灼灼盛开。
妍笔挺挺的站着,她呼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手却猛地一拉,绸带贴着肌肤向前滑去,刚刚松弛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缠绕着绸带的玉白躯体,泛着诡异的美感。
“母亲———”她又看见了那扇门,门内的母亲朝她温柔的笑。
“来吧,好孩子”
妍的眼神逐渐浑浊而迷离,可整张脸却神奇的张开,媚色蚀骨,这是将死之人最后的艳丽。
说是人濒死之时今生会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可妍却只看到一抹绿,极青翠的藤蔓,如蛇般灵巧缠绕。
“阿姝...”悠远空旷又隐隐含笑的男声传入她的耳朵。
“阿姝,是谁”她有些迷惑,又有种熟悉感。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鼻端。
妍的眼前一黑,手也无力的松了开来,浴桶里绽开了大大的水花,闷闷的,重物坠水的声音,守门小丫头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纯白的,飘渺的云雾围绕在身边,放眼望去,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这红色一路蜿蜒,直至暗歇色的山峦,可不见一抹绿叶。
妍的脑子又开始混沌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来到了那片白,只是红色早已退去,如今那曲曲折折已绽开了片片青色,妍莫名的有些激动。
“阿华”
她明明没叫过这两个字,却如同叫了千万遍般熟捻。
夕阳透过窗子打在那瓷白的脸上,给床上人镀上一层金黄。
守在一边的男子温润而干净,仿佛站在他身边就可以清爽起来,他白色宽袖伸出的修长手指抚平了床上那人微皱的眉头。
妍的上下唇不停的翕动着,急促的呼唤着什么,男子微弓身躯,努力地去听她在说什么,
“阿华,阿华...”他瞳仁猛地一缩,略有干涩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光,日已近黄昏,可依旧灼目的很。
毕竟,已到七月了啊,有些事,仍是不可避免。
他有些怔愣的盯着妍,不知不觉,这个小姑娘也快要及笄了,他复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
可这小姑娘不知何时便醒了,正努力的装睡中,
男子看着这小姑娘紧闭着的忽上忽下跳动的眼睛,他坏坏地扯开嘴角,毫不犹豫在她脑门子上弹了一下。
这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醒了还在那里装睡。
妍捂着额头从床上扑坐起来“泉哥哥真坏”
姜泉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哪个有你这般坏,平白的拿缎子勒自己,不知道多教人担心!”
妍有些闷闷的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每次拿起那绸缎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最近还总做莫名其妙的梦”。
“什么...”
“老爷来了”姜泉的疑问被那守门小丫头的通报声打断了,他嘱咐呆呆坐着的妍,
“卫伯昨晚守了你一宿,急得胡子都快揪没了,你可千万不要再使脾气了”
妍撅撅嘴,默不作声,
姜泉看了看别扭的妍,扯出了一个小小的笑,他跨过高高的门槛,对门外那个魁梧的身影服了服身,唤道:
“卫伯叔”
“泉小子,阿妍的伤如何了?”粗粗的声线透着一股子焦急。
“已无大碍”
“好小子,不愧是医药世家”卫松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哪里,若不是伯叔栽培,我姜家哪会有如此光景”姜泉虽面上不显,内心早已是百感交集,
想当初,姜家满门被屠,只有他与弟弟顽皮,跑去西城瞧些新奇玩意儿,才免遭此劫,他与弟弟被仇家追杀,他们好不容易摆脱危险,可弟弟却不知所踪,他一路乞讨,饿晕在大街上,若不是阿妍和卫伯叔,别说医馆,便是他这小命也难保。
所以卫伯叔与他,是恩人,亦是父亲。
“泉小子,又跟我来这一套,不过你可算是我家阿妍的救命恩人了,要不我就把这皮丫头许给你,如何?”卫松戏谑地笑,这泉小子的心思,他可是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家那笨丫头,也不知开没开窍,他可要添把火...
姜泉果然不负卫松期待,一向甚白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子。
阿妍在屋里听了,也不再闭眼装睡,她把眼睛瞪得滚圆的,叫到:
“爹爹,你再乱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姜泉神色一僵,默默的退了出去。
卫松叹了口气,阿泉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话老憋在心里,这怎么行呢,想当初他追阿拓时,可是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啊。
卫松进了女儿的屋子,看着怒气冲冲,神色极好的女儿,总算放下了心。
“怎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难道不对吗,更何况你与姜泉,怎么看也是阿泉吃亏啊。”
“那卖菜的李大妈,看门的杜大爷,还有旺财,也都该以身相许喽,更别说你女儿活泼可爱,也不差啊--”阿妍鼓着小脸,
“是,是,阿妍说的都对,哈哈哈”方圆十里尽是卫松震耳欲聋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