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43、第二十三章

　　到了长安殿前，方得知母亲正在宴客，虽觉得不便，可既然来了，我也不愿白走一趟，思量一番后，决定进殿去给母亲问声好便走，既不失礼，也省得与母亲太多交谈，谁知迈进殿门才看到偌大的殿内除了母亲和侍奉的女官，竟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崔湜转过身，脸上绽放着无暇的笑容，他清清喉咙，跪下道：“给公主请安。”

　　“免礼。”我浅笑着挥了挥手，将心中的讶异藏的滴水不漏。

　　崔湜站起身，抬眼望着我，眼瞳如琉璃般清澈，看不出一点异常。

　　“太平，怎么这么晚才来看娘？”母亲笑意盈盈地冲我招招手，如同小时候那般。

　　“母亲，我来的时候正巧遇上旭轮哥哥，所以就先去他那里说了会儿话，谁知竟耽搁了。”我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冲母亲笑了笑，坐到软榻旁，虽看似亲密，可下意识中还是将身体与母亲拉开一丝空隙。

　　母亲丝毫未觉，冲我笑着说道：“这孩子也是从你八哥哥那边过来的，也不知你八哥哥为何突然喜欢起小孩子了。”

　　我心一惊，方读出母亲话中带话，忙装出感兴趣的样子望着崔湜，问道：“你从旭轮哥哥那儿来的？”

　　“回公主，是的。”崔湜并不回应我投去的目光，迅速低下头，像个普通小孩一样乖巧地回答着。

　　我眯起眼深睇着崔湜，脑中也在快速整理着目前掌握的资料，崔湜只是区区臣子之子，去旭轮哥哥那里做什么？旭轮哥哥一直同他相安无事，他没有理由无端招惹，想到此我微微蹙眉，难道说……是旭轮哥哥主动传召崔湜？若真是如此，那旭轮哥哥必有目的，他善攻人心，崔湜小小年纪按理说不该成为他目标，可他为何要去试探一个小孩子？难道崔湜曾在何处引起过他的注意吗？

　　“……我早就听说崔大人家的孩子个个绝顶聪明，今天见了崔湜，才相信传言并不假，我想这孩子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太平，以后你也要多多关照这孩子。”

　　“哦……嗯。”想到一半，被母亲的话打断，为了不让母亲生疑，我不得已暂时搁下思考，顺口应着。

　　“一直想让你见个人，今儿正好你来了，我就让你看看。”母亲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扬声唤道，“婉儿，你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芊芊女子从殿一侧走出，她款步姗姗来到我面前，风娇水媚地福了个万福，道：“奴婢婉儿给公主请安。”

　　“你是……上官婉儿？”

　　“正是奴婢。”

　　“抬起头，让我看看。”

　　世上的美有很多种，母亲的美，在于她精干凌厉、端丽冠绝；赵姐姐的美，在于她兰心蕙质、端庄优柔；韦姐姐的美，在于她清秀可人、如芙蓉出水，可还有一种，便如上官婉儿这般媚到骨里，妖冶艳丽的美。她虽不施粉黛，肤色却如朝霞映雪，柳眉如烟、清眸流盼、绛唇映日、姣丽蛊媚，一张秀靥艳如桃李，堪比花娇。

　　“果真是才貌绝世的佳人。”

　　“公主过奖，有公主在此，奴婢怎配得上绝世。”她眼睑微垂，不敢直视我的双眼，睫毛微微颤抖，任谁看过去都会忍不住心生娇怜。

　　“婉儿在我身边服侍了一阵子，还算是个周正的孩子，”母亲望着我笑道，“你说我把她许配给你七哥哥如何？”

　　“不可！”我万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提出这个想法，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脱口喝止。

　　“为何不可？你觉得婉儿哪里配不上显？”母亲皱眉，显然对于我失礼的反应有些不悦。

　　“七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母亲还不清楚吗？母亲要给他娶妻，怕是少不了麻烦。”

　　“你七哥哥那边我会去说，我是觉得婉儿相貌出色，才情更是一般女子难及，说句做母亲不该说的话，我甚至觉得你七哥哥未必配得上人家。”

　　“既然七哥哥配不上，还请母亲好好为婉儿选婿，省得许配给七哥哥，玷污了这难及的才情。”我冷脸讥诮地说道，见母亲前我曾向旭轮哥哥保证过不说七哥哥的事，没想到母亲竟会先提出来，而且话题又是娶亲，母亲比谁都清楚，七哥哥和韦姐姐的这段婚姻，已经令七哥哥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可母亲现在非但不觉悟，还更加变本加厉要把上官婉儿也塞给七哥哥，这跟逼死他有什么区别，想到此，我胸中的怒气迅速膨胀，恨不得将满肚子愤懑全部吐出来。

　　“你这是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母亲挑起眉，语气泛着寒意。

　　“禀天后，崔湜有话要说。”我刚要顶撞，在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崔湜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

　　“你说。”母亲被他转移了注意，有些好奇地道。

　　“崔湜觉得现在提七皇子之事，为时尚早。”崔湜一本正经地道。

　　崔湜神色肃穆，俏生生的小脸紧紧绷着，模样说不出的好笑，我和母亲都不禁忍俊，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母亲摇着头，莞尔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禀天后，七皇妃与七皇子情深意浓，而且七皇妃已有孕在身，此时若传出七皇子纳妃的消息，七皇妃一定难以接受，到时候万一动了胎气，天后岂不是得不偿失。”

　　崔湜显然是看到母亲刚才占了上风，怕我一时激动同母亲争执才为我揽下这事的，感激的同时我不禁暗暗赞叹崔湜的应变能力，他一番话说完，母亲显然已有些动摇。

　　“好吧，那此事就先放放，婉儿，也不急于此。”母亲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话到我耳中，宛如天籁，我长舒一口气，不经意地瞥向崔湜，谁知他还是垂着脑袋，样子很是温顺知礼。

　　“婉儿明白，婉儿并不愿嫁，只愿在天后身边服侍。”

　　“你有这心我就满意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儿等我传你。”母亲满意地笑笑，慈祥地嘱咐道。

　　“是。”上官婉儿向母亲和我的方向各叩了个头后，方袅袅退下。

　　“我累了，你也退下吧。”母亲扶额叹道。

　　“是。”母亲生了我的气，我也不愿与她多说，此时离开，正中我心意。

　　“既然天后凤体疲乏，崔湜也不打扰天后了。”

　　“嗯，你记得有时间再进宫陪我说说话。”母亲浅勾起一丝笑容，可眉宇间却透着与笑意格格不入的疲惫。

　　“谢天后。”崔湜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和我一同出了长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