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婚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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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宏大的婚礼想必莫靖晨花了很大的气力吧，热闹的锣鼓队吵得整个淮南城都沸沸扬扬起来，无数的小孩子在街头巷尾探头探脑等着仪仗队的经过，许多住户也都好奇探了头不住张望是谁家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红毯铺满长街，一路鲜花彩纸飞扬，莫靖晨硬生生营造出了一个喜乐无穷的景象，然而身在局中又有几人是真正的喜乐？
骑着白马伴在霰羽的身边，静影看着那身着礼服勉强挤出笑意的人只是默默无言。那女子自昨日清醒后便不再饮酒，只是坐在大厅中呆呆地望着天空，一言不发。祈轩取了一卷书陪着她一直坐到中午时分，然后那女子如梦游般起身，对着祈轩轻声道：“你得去别院了，明日还得成婚呢。”祈轩也不答话只是一点头，视线落在霰羽苍白似鬼的脸上时神情微一黯然，接着收了书转身便朝后院走去。
而霰羽看着他走远之后，自己也踉跄着转回房间。静影本想着她是不是又回去将自己灌得醉醺醺，结果不料今日一大早霰羽便候在了屋中等待礼官的到来。她认认真真套上了大红色的吉服，听着司仪讲解一步步的礼仪，神态肃然而认真。即使是上马之前还没有半丝喜悦的神色，可是当开始前往城外迎接祈轩时，她却迫得自己带上了一副喜气洋洋的面具。
她和祈轩感情应该很不错吧，所以在表面上是一丝一毫也不愿委屈了他；然而祈轩待她，也是满含怜惜。其实呢，静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揪了几揪，也许没有了哥哥在霰羽还是可以幸福的吧。毕竟，毕竟，祈轩他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时间慢慢填平沟壑，过往的伤痛终在他的包容下愈合。他们，幸福就好。
手无声在袖中攥了攥，指甲用力快要刺进皮肉内，可她恍若未觉，只是视线自淮南城民居的屋顶上方扫过。多年的多年以前，是不是林幽也是这样把崔宗之、莫靖晨一个个娶回家，她又是怀着怎样的一份心情笑出来给周围的人看？那时的叔叔又是在何处，他晓不晓得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子正在成亲途中强颜微笑向人招手？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横穿了淮南城，接着又到了别院的门口，那里早已候了无数的下人。一看到他们的到来便急忙赶上前去牵马的牵马，抬礼物的抬礼物。可是看着在面前来来往往的人，静影的眼中却是空茫之色大片。死死盯住了朱红大门，她的视线像是想要穿透重重遮掩直直看在那个候在内室的人身上，也不知他，现在在想什么……
回想着那个在南安山脚带着熨帖人心药香的青衣萧萧落寞医者，静影一脚踏在了别院的石阶上。早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争先恐后往舌头后边躲，她张了张口却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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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五月清，东方浴初霞。”第一句时诵诗的女声不知何故带了点干涩和沙哑，像是掌控不住自己压抑的情绪，不过到后一句心情平稳，声音便清雅了起来。
忽如其来的催妆诗打破了闺阁一室的静寂，也忽然惊醒了那个趴在梳妆台上在回忆中沉沉浮浮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了吗？定定发呆的视线如梦初醒般扫过了透出窗户纸照进屋中淡淡的晨光，虽然带了点才回过神的迷蒙，可是琥珀色的眼睛中一池秋水仍旧无暇澄澈，一如今日的高空。
“阿父笑开颜，对镜贴蕊花。”女声依旧如往日那般清朗的让人听着就觉得十分舒服。不过，他真的没有料到居然会是她来念催妆诗。
阿父么？想到诗中的内容无言地看了看那在窗台边的书桌上放着的一块牌位，粉色的唇破天荒带出一抹嘲意。他忽然直起身子盯住了镜中的人，细细打量。
前日下巴的伤口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褪掉了褐色的痂，新生的肌肤是浅到了极点的粉色，不注意一般看不出来。手怔怔抚上了那一道伤口，他的视线忽然空茫茫了一大片。今日便，是一切的终结？一切的终结了吗？便是他所想要的结果——嫁得一个即便不爱却可以待他极好的妻主，脱离那些噩梦中纠缠来去的血腥……
可是他真的想这样吗？那素衣玉冠少女纯净的笑靥还近似眼前，而他却、却——
“引君下楼台，携手共白头。”女声刚念毕，一波齐齐的祝贺声便响彻在了别院中，另外还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道谢的声音。
白头？或许吧。眼睛垂了下来，眼睫毛在雪白的脸上齐齐扫下一排的暗影。虽然是冷清的声音，可是她还是做出了一副喜悦的腔调不愿他被人嘲笑。霰羽，霰羽……他垂下头以手支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到如今这等地步？年少两小无猜一起玩耍之时，你和我都不曾料想到今日的局面吧。
“借问妆成否？早入侯门家。”
催妆诗最后一句完毕，被他遣出门外的伴侍终于等不及敲了敲门，“敢问新郎收拾好没？”“嗯。”最后看了镜中那张素净的脸一眼，他平静地伸手取了梳妆台一旁的盖头罩了上。既然已经选择，何必再去后悔？红色罗幕下影绰绰的是不断晃行在他跟前的人，他一步步随着这些人的牵引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边的人脚一顿，像是有什么人阻住了他的去路。他一怔，看到了忽然映入盖头下的一双粉底蓝靴。“连月？”他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那边沉默了下来，像是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祈轩刚想开口问话，却听到那少年旁边有个少女不住催促：“快说快说，不知谁那么费力养了一池的荷花，此刻却没话说了。”
“我，我——”那少年扭捏地递了一束才摘下来的还带着露水的荷花在他胸前，声音别扭到了极点：“给，祝你婚礼顺利，幸幸福福和霰羽白头到老。”“连月，你——”祈轩完全是惊住了，前日不是在桥上还是恨着他的不让他如愿吗？
“这是你新婚的礼物，阁中的人都准备了，总不能缺我一个人的。”很言不由衷地说完后少年飞快地加了一句话，口气恶狠狠到了极点：“别以为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你要不把我的记忆还回来，我一辈子都不肯原谅你的！”
“切，你这小子果然不是好人，刚刚我还对你有点改观，现在全数倒回来。”听完这话那少女不乐意了。祈轩隐约能看到有双穿着淡绿马靴，上边绣着一对蝴蝶的脚轻轻踹了连月一记。那少年被踹之后猛地一跳：“我警告你楚沉璧！要不是静影姐姐说的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别当我真怕了你不成！”“谁怕谁啊！”冷哼一声，那少女的声音渐渐远去。
“谢谢你，连月。”伸手接过那一捧本不开放的十分浓烈的荷花，他心中一暖，道谢声音诚恳而真挚。听得对面的连月脸一热，别扭生硬地道别：“我走了。”
“嗯。”放在鼻下轻轻一嗅，荷花带着水汽的清凉幽香沁人心脾，让他心中一舒。这份礼物，真的谢谢那孩子了。定定站了一会，祈轩捧着荷花慢慢往前走着，方才连月有提到静影，李静影……
她，她是敬亲王妃的养女，本来在霰羽出现之前的，王妃之位的唯一继承者，可是如今……霰羽的身份若是大白，他们又该处在如何尴尬的对立局面上？前路，还真是灰暗的一片啊。嘴角忽然挂上了一抹笑意，他真不料想自己居然笑出来了。人生还真阴差阳错到了极点，这么复杂的一个局，一脚踏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吧。不过倒也不指望能出得来，毕竟从一降生在十夜已经注定了前路的坎坷。
始终带着那一抹笑意，他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框，直到耳边响起欢乐的箫鼓声，直到一双红色的马靴卷着尘土映入眼帘，接着‘啪’的一声响鞭抽在了脚前。
鞭下之威，以妻为纲，此为婚礼一礼也。
默不作声行了一礼，他看着霰羽的一双脚走远，接着另一双略带秀气的云头靴出现在眼前，一个低低的有点沙哑的嗓音响在了耳畔：“上车吧。”
“嗯。”那人与他近在咫尺，然而——沉默地一脚踏上了下人早已经准备好的喜凳，他的动作不见有半分的迟疑。那青衣少女看着他如此决绝地没入车中，眼中闪过的种种怅惘、迷茫以及一点谁也看不透的感伤：“出发吧。”那声音比起先前又是低哑了三分，可是在如此喜庆的天，又有谁会去留意？
轩车迟迟，载荣载归。氤氲的安息香味道弥散在四周，这样盛大的婚事应该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吧。他即将要嫁的妻主，也会待他一世的好，举案齐眉之间，他应该无所求了。本来向往出家也不过是求得一方心灵的净土，让他离开那些无边的梦魇。如今成亲之后阁主已经答应他和霰羽退出十夜隐居，那样的生活也应该是他一生最想要的吧。可是为什么心中却在一绞一绞的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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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锦旗飘扬，欢乐的音乐盈满长街，红衣的新娘不住在马上抱拳带笑，旁边的伴娘神色怅惘；淮南城的北门外一骑正在逆风而来，白衣的少年倚在黑衣女子怀中神情怔怔；再远处官道上，奔马过去的尘沙飞扬了半尺高，眉眼冷俊的中年女子牙齿深深没入唇中，一道鲜红蜿蜒而下……人世之中，总有一些人的劫难纠葛在一处，难分难舍难弃难得。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婚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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