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温玉筱

5、决然

　　“你不认得我了？你不认得爹——”莫靖晨脸色一变，神色激动，想要伸手抓过去却又怕伤了女儿小小的身子。沉璧显然被他此刻的表情吓坏，一个劲往后缩，眼泪汪汪看着两个表情各异的大人，怯生生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啊？”

　　这厢的楚随风显然沉住气些，温和开口道：“我是你舅舅啊，璧儿，怎么不记得舅舅了？”话音刚落，身边的莫靖晨随即狠狠剜了他一眼，看样子要不是怕吓着女儿，只怕气得要蹂躏楚随风一番。

　　“舅舅？”小小的孩子困惑思索，虽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与舅舅任何的相关事情，可一看到那温和守护的眼神时，却又不知怎地相信了他的话，有点赧然又有点歉然：“舅舅，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说完看到莫靖晨又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又缩了两缩，眼看背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再也无法后退。

　　“没事，舅舅在的，璧儿别怕。”楚随风尽量温言抚慰，生怕再吓着她了。

　　“嗯。”沉璧乖巧的点头，大大的眼睛上眼睫毛好奇的扑扇，小心翼翼在眼睛余光中看着那个方才凶着她的漂亮叔叔。

　　这厢的莫靖晨眼圈都红了，整个人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虽然他刚才是下了决心把女儿托给楚随风养，可哪个做父亲的能接受亲生女儿在你面前却不认识你的事实！崩溃的感觉差点压垮了他，可是看着女儿怯怯的小脸，他满腔的怒火又不知如何宣泄，只好扯了楚随风的衣服，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神情无比狰狞：“你给我出来说话。”

　　“好的。”楚随风没有理会那边快化身为食人夜叉的莫靖晨，只是对着沉璧柔和的笑笑：“舅舅出去有事，你先歇着。饿不饿啊？我让人给你煮粥喝。”

　　“谢谢舅舅。”沉璧很明显立刻接受了这个温柔的亲人，声音甜甜的极是糯软。

　　楚随风看了看身边已经崩溃的莫靖晨，觉得安抚他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于是给小女孩抛下了一个抚慰的眼神后就被莫靖晨给扯了出去。

　　“真好玩。”在榻上本来睡的昏昏沉沉的静影骨碌睁开眼睛直起身来，笑嘻嘻地将车帘撩开一线，回头的瞬间看到身边胆怯看着她的小女孩，不由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是你姐姐，总不至于连我也不记得了？”

　　“姐姐——姐姐——”怯怯的女孩重复了两句，眼神困惑无边。

　　“算了，看看后续才重要。”静影自顾转过头看着车外的两人，灵动的大眼中尽是计谋得逞的光芒。看来装睡不错啊，好多本来不会知道的事情全部偷听来了。但是——她的眉耷拉了下来——为什么要站那么远，让她听都听不清了。

　　不过，她眼珠一转，看到了身边安静困惑中小女孩，嘿嘿扯出了一个再坏不过的笑容，扑了上去：“为什么你能长的这么可爱滴？”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同样一个娘的孩子，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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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靖晨现在整个人都在暴怒中，平时的曲意风流婉转妩媚统统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我也不知道。”楚随风疲惫地用拇指按了按眉心，他哪知道沉璧醒来居然不认得他们了。虽然这对于他给她以后安排的身份来说是件好事，可是看着莫靖晨此刻暴跳如雷和遮掩不住的难过时，他心中竟是大片大片的空落落。如果、如果他也有个女儿，醒来之后再也不记得他，他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只怕比眼前的莫靖晨还要崩溃吧。

　　“那你也得给我说。“莫靖晨不讲理的扯住他的领口横眉怒目。

　　“放手。”楚随风瞪了莫靖晨一眼，看他很不情愿放了手才沉声道：“我救起她那晚发现她的头曾经撞到过石头，我想这可能就是她记不得以前事情的缘故。”

　　“呵—呵——原来如此，看来老天也决定无牵无挂的让我回到十夜去。”悲到极点莫靖晨不哭反笑，笑容凄惨到楚随风都不忍再看。

　　“算了，我要走了。”他轻轻道，声音却恢复了初见的弧度。既然上天都决定了他以后该走的路，那他还徒留恋什么？他的一生，前半生黑暗无涯，苦苦挣扎求得解脱终在后来遇到了那一线光明。他曾经自弃的欺人——他终可以脱离无边的黑暗，生活在阳光下。

　　可在那一线阳光离去之后，现在他依旧得步入那一片泥淖中，不是强迫，而是心甘情愿沉入其中，再也不要浮起。既然选择了，那就让他成为那潭泥淖的主宰，这样至少他可以在黑暗中对着他的阳光微笑。

　　“楚家的人不会拦你，如果想她，你可以在双月的十五去看看她。”楚随风终是不忍出言提醒。虽然这样的话，要瞒一些人的耳目会很费事，但是——他不忍心看着这个男子如此难过。

　　“有得必有舍，谢谢王君好意了。但是我始终还记着——”莫靖晨拖长了声音，神色怨恨无比：“如果不是你，我和宗之绝不会成为今天这样。”

　　“嗯，我知道。”楚随风面无表情点点头，“我欠你们的以后再算吧。”这辈子谁欠谁的，谁又负了谁以后再说吧。黄泉之下，奈何桥之上，到时候再去算一辈子的谁是谁非。

　　“好，希望你记住。”莫靖晨瞪了他一眼，看着这个一辈子挡在他和宗之之前；横在他所爱心中；让他们永远不可能得到林幽心的男子，心中浮起的却不是恨意，而是深深的惆怅，为什么呢？怎么会成了今天这种他们都不想的局面？他们爱着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宗之，你是幸福的，毕竟有她陪你走一路黄泉，想必也不会再忧伤，哪像我，孤伶伶始终一个人……

　　再次深深望了一眼那辆黄色的马车，里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亲近的人了，可是那小小的孩子却再也记不得他，记不得他了。如他的所爱一般，她们的世界中再也没有莫靖晨一个人的存在，没有！

　　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他低着头朝前方奔去，不辨方向，不问前路，脚步踉跄无力。他这一生中，牵挂的人已不在。以后的他出没在暗夜中，谋划着一桩又一桩的生意，悄然无声收割一条条生命，无论是高兴抑或忧伤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来分享。然而除了那个折梅而笑、抚琴而歌的女子外，他也不屑任何人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