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同人/TF]再见，阿姆斯特丹》芽猫

2、2

　　水鸟划过湖面的声音吓了不二一跳，好像是船屋上的孩子们戏嬉时有人被推下了水，惊起了岸边栖息的鸟儿，成片成片洁白的精灵像中秋苇絮一样高高扬起在清透的天空里，折射出耀眼的白光，不二在眩晕中意识到自己刚刚又睡着了。
　　深呼吸着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自己隐在明明暗暗的紫藤花架下面，阳光正从上头透出点点金光来，像情人狡黠的眼睛，那一片深深浅浅的紫就那样温柔地流动起来，聚拢，然后又散开。
　　不二闭上了眼睛，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像层层叠叠地像礼花般绽开再消逝。
　　这种颜色，不陌生吧。
　　不陌生呢。
　　第一次见到美莎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孤儿院高高的围栏上爬满了紫藤花，长期没有人修理的样子，拥挤着像要打起来一样，不二从来不知道这么温柔的花竟也能开得这样张扬，甚至是狂野。
　　在众多孩子中他和手塚是同时留意到美莎的，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出众——那时，她穿着暗色的衣服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与其他衣着鲜艳的玩耍着的孩子们格格不入，安静得几乎要溶入身后深色的灰墙中去了，年龄也明显大于其他孩子。
　　老院长说，她在看《安徒生童话》，孤儿院里有很多书，她却翻来覆去只看这一本。
　　那时不二就想，安徒生童话里有悲剧，女孩子们不是更应该喜欢“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王子公主”的格林童话么。
　　老院长又说，这个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二十岁。本来也有好些好心人愿意收养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找到回来的路，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回来，没有任何的原因理由，到后来，只能将她从领养名单里删去了。
　　在很久以后，对美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总会无辜的闪着眼说：“是吗？我不记得了。”然后想了一会儿又会补充，“或许，就是为了要和爸爸您相遇吧。”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紫藤花热烈的午后，有着粟发蓝眸的王子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对她伸出手说：“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么，公主殿下？”
　　那时，王子漂亮的笑容比园子里的向日葵还要灿烂，耀眼地掩住了一切，以至于，让她忽略了王子身后还站着一位王子。

　　那一年美莎十岁。
　　她坦言说：“我对手塚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没有用敬语。
　　于是，出逃回孤儿院的戏码一再上演，可是，不二每次都能微笑着把她接回去，那个温柔地笑着的王子绅士地行着礼问她：“我来接公主殿下回去好吗？”问句坚定像肯定句，然后耐心地等着她轻轻地点头。
　　美莎其实很想说可不可以只和不二在一起生活，可每当不二把她高高地举起来，然后抱走的时候，她趴在不二的肩上，透过不二一晃一晃的柔软发丝看到那个始终站在不二身后的少言少语的男人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手塚天性冷淡的外表和那种征服人的压迫感，其实是一种敬畏吧，可是当时的美莎就是不喜欢他，他会在不二不在的时候用她听不懂的话打电话，然后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美莎想，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也得到了证实，她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翻到了那些纸，纸上有她的照片，以及古怪咒语般的文字。
　　那一刻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可能会把自己交给恶毒的巫师，他们通常会用年轻女孩的心脏去炼药，也许是喂给专门吃人的狮子，或者，把自己变成一只丑陋的虫子，让她的王子永远也认不出她！
　　这真是不得了的事，她的心突突跳得很快，一定要逃走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膨胀开来，她悄悄穿过客厅，刚在玄关穿上鞋就听到了身后冰一样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里？”
　　放在门把上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孤儿院肯定是回不去的了，肯定会被带回来，可是不回孤儿院又能去哪呢？
　　美莎捂着左胸口像迷茫的小鹿没有目的地乱窜，然后她遇上了争食打架的野狗群，它们有着尖利的白牙让她很害怕，于是她爬到附近的树上去了，树枝挂破了她的裙子，她甚至掉了一只鞋。
　　直到野狗们结束它们的战争，她仍趴在树杆上——她已经下不来了。
　　太阳只剩半个脑袋在外面了，树的角落里影影绰绰像藏着什么一样。
　　美莎忽然很想不二，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带着微笑来接她回家，如果这次回家无论如何都不要和他分开了，一时一刻都不要……
　　然后心灵感应一般，她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美莎，美莎……”
　　那声音绵沉而空远，不是熟悉的不二的声音，却一声一声像敲在她心上，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声源慢慢接近，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人茶色的发顶，被夕照渡上了金红的光环。
　　他在树下找到了她的鞋，然后不二也到了。
　　“爸爸……”她小声地叫了声。树下的两人连忙抬头。
　　没有期待中温柔的安慰和微笑，她看到了不二那湖蓝的泛着生气的眼眸。
　　“不二美莎！你真不是个淑女，爸爸我，很生气！”
　　怎么样都不像是真的生气时讲的话，可是孩子当真了，眼泪一下子从漂亮的大眼睛里涌了出来。
　　不二他生气了，他会不要自己，他要丢掉美莎啦。
　　美莎眨也不眨地看着越来越模糊的景像，然后似乎有人向她张开了双臂，她使劲地甩甩头擦了擦眼睛，树下那个人，是手塚，是那个可恶的手塚正对她伸出双手。
　　美莎从来也不知道那个人笑起来竟然会比不二还要好看，只嘴角的那一点弧度，却好像夜空里所有的星光都跌进了他眼里，璀璨了整个夏季，他只说：“来吧，公主殿下。”大天使的圣歌般，简洁而从容，优雅得没有一丝多余，点亮了暮色里最后一袭残阳……
　　夜风一点一点吹过自己的脸，扬起的发丝和破了角的裙裾蹭得自己连心都痒痒的起来。
　　那就同归于尽吧，坏人！
　　美莎闭上眼睛张开双手狠狠地从树上砸了下来。
　　那个慢镜头般的情节是不二永远也忘不掉的，沉淀在了夏日里最后一丝光亮中，燃烧的背景衬得那一刻的相拥在记忆里越鲜艳而明亮。
　　微笑的手塚和眼角带着泪光别扭却可爱的小美莎，彼此像迎接天使般地张天双臂，让呼吸都为此一滞。
　　是不是那个时候也一样？
　　是不是那个时候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