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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六十九章 乱世相许(1) ...

  •   殊良发现自己仿佛久未见过明珍,已是两天后的事了。
      “你见过柳明珍没有?”殊良在临时医院里拉住一个女护士问。
      护士摇了摇头,“明珍已经两天没有来过了,想是家里有什么事罢?眼门前事体这么多,少了伊还真忙不过来。”
      殊良心下再着急,也还是同医生清点了药品数量,做了交接,又问明了缺少什么药物,这才同医院里的医生告别出来,跨上脚踏车,直往柳家而去。
      到了柳家,殊良趴在铁门外向内里张望。
      柳家的深深庭院早已没有了数月前的花团锦簇笑语莺声,虽然在空袭当中侥幸逃过一劫,然则被炮弹震动波及,破碎零落的玻璃窗,久疏料理的花圃,让显得凄凉冷清不已。
      殊良拍了拍铁门,门上的雕花门环发出“哐啷啷”的声响,刺耳已极。
      过了一会儿,殊良远远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跑了过来,跑近了,发出微讶的低呼,“纪殊良,你来了?!”
      殊良看仔细了,竟然是明珍的大妹,明珠。
      殊良与明珍一家早前并不算很熟悉,兼之又比明珍小两岁,柳家一门总当他孩子看待,明珠更是直呼其名。
      在殊良的记忆里,明珠一直是个胖冬冬软绵绵的福娃子,如今却瘦了,大眼伶仃,竟与明珍有七八分相像了。
      明珠三两步跑过来,打开铁门上的铜锁,拉开一点门缝儿,放殊良进来,复又锁上铁门。
      殊良看明珠熟稔的手势,想是已经如此做过无数次了。
      “你姐姐呢?”殊良问。“我两天没见着她了,她没什么事儿罢?”
      明珠眼神一暗,“姐姐在家,她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外公不大好……”
      明珠的声音低微了下去。
      外公在柳家,一直是顶梁柱一般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外公在,大家就仿佛都觉得不怕,一切会好起来的。外公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前次外公在地窖躲避空袭时突然得了脑卒中,已经叫家人大为紧张了,如今这情形——明珠不敢往下想象。
      “外公怎么了?”殊良心下一惊,他知道外公柳直在明珍心中的分量,赶紧道:“快带我去看看。”
      明珠点了点头,上一次多亏有了殊良送来的安宫牛黄解毒丸,才救了外公一命,也许今次殊良还有办法。
      明珠领着殊良进了客厅,绕过一组沙发,转往左翼。
      殊良留意到,家中只得老少妇孺,男人都不在家中。
      “明珠,柳伯伯许伯伯和承冼哥人呢?”殊良问。
      “二舅舅和承冼表哥又寻了一处店面,打算把生意继续下去。我们不能这样坐吃山空。爹爹出去了,说是看看有没有旧友,能帮得上忙,可以将我们送走的。”
      明珠把殊良领到一间房间门前,压低了声音,“姐姐已经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照顾外公两天了,我担心姐姐身体吃不消。你进去劝劝姐姐罢。”
      “好。”殊良轻轻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进去。
      门内,光线微暗,床上躺着一个孱弱老者,老者的床前,有一道同样瘦弱的剪影,握着老人的一只手,一动不动。
      “姐姐,纪殊良来了。”柳明珠小声说。
      那道瘦弱的剪影仿佛已化为一块长石,静静地,恍若未闻。
      “明珍……”殊良柔声叫明珍。
      明珍置若罔闻。
      “姐姐这个样子,已经两天了。”明珠心急如焚,“谁劝她都不听。”
      殊良点了点头,示意明珠将此间事交给他,“你去给你姐姐冲一碗糖水来。”
      “嗯。”明珠跑开了。
      殊良轻手轻脚走到柳直的床边,怕惊扰了明珍似的,站在窗头观察老人。
      柳直面如金纸,气息轻浅,双目紧闭,两手成握。
      殊良凑在老人耳边轻唤:“外公,外公,你听得见么?我是纪家的殊良。”
      殊良仔细留意柳直,只见他眼皮下的眼球似有转动迹象,显然是听得见说话的。
      “明珍!明珍!!”殊良绕到床的另一边,握住明珍的肩膀,摇了摇,“你这样,伤了身体,等外公醒来,会心疼的。去,去洗一洗脸,刷了牙,我有办法让外公醒来。”
      这句话仿佛惊蛰一声春雷,唤醒了始终不肯动一动的明珍。
      明珍倏忽扬起睫毛,望向昏暗中的殊良,那两道眸光,直似蒙昧中的两道明光,闪电般射进了殊良的心坎里去。
      殊良有一瞬间,不能言语,随后,微笑起来,“去罢,明珍。”
      “拜托你了,殊良。”明珍声音沙哑,少女清澈如水的声音此时低沉得如同被砂海淹没般苍茫。
      明珍站起身来,有刹那眩晕,忙扶住了床柱,随后强自忍下了,走出房间。
      等明珍走出了房间,殊良轻轻掰开柳直的手,在掌心里按摩揉搓,终于让老人放手了手掌。
      “外公,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的话,这会有些疼,您且忍一忍。”
      说完,自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包针灸针来。
      这针灸的用具,是殊良因为好奇,跟自家药房里的中医要来学习的。那老先生见殊良有心要学,又天资颇聪,因此也不拘深浅,教了殊良一些。
      而殊良此时要用的,正是所学不多的,救命之术。
      殊良当日学时,那老先生已经对殊良郑而重之地再三强调,“此实乃万不得以而为之术,只能活人一时。”
      殊良好奇追问,那老先生便叹息,说人体经络血脉,自有运行之法,循环往复,若气滞血淤,便百病丛生。若疏通经络血脉,自然病消体愈。可是若果身体虚弱,未得循序渐进,而强行打通淤滞的经脉,如同耗损油尽灯枯者最后一点气血,虽然当时或可清醒,可是维持不久。
      而今,殊良要用的,正是此法。
      强行疏通老人滞于经脉内的淤血,实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
      老人紧闭的眼皮下的眼睛,竟然动了动,一只手也轻轻握了一握。
      “外公——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亲戚落葬。
    再一次感受生死无常,要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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