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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西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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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秋露,日月在天上行走一轮,人间也要增添一岁。每到这个时节,就有一种悲天悯人或者惊讶岁月无情的情感飘荡出来,就好似原先在绿意怅然的时候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叶已泛黄飘落,暮然回首,秋天的时候了。
放眼望去满满的金色在太阳下被分割成一块一块,想必等待着收获的人一定是满怀着喜悦吧。
谁都看不到的高处,金色的华服在天上界的某处沉思着凝望下界。
他想要看到的人不就在下面吗?可他就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见。
还记得有说过最好不再见面,也还记得有说过他不会再过多纠缠,但到了现在却只有苦笑的涟漪在嘴角凝结。
后悔,是一个苦涩的过程,在千百年的岁月中看那朝阳变夕阳,夕阳化作黑夜。
唯一不变的,就是心里留下来的影子。
千年的莲花开开合合,千年的故事流传下诸多版本,千年的岁月在弹指间消失无踪,千年的思念呢?又是否在沉淀中变得更加浓郁?
他走过的地方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很多。知道是一回事,看到是一回事。真实的经历也是一回事。他也走进过人间的岁月,人类短暂的生命让他们对于韶华的流逝十分在意,就算是能够活到百岁,那年轻而生动的时光也只有那么短短几十载。
若有最在意的人今生能陪在身边,死而无憾了。
他听到过很多很多这样的誓言,也看到过很多很多这样的遗憾。
所以他变得怯懦了。
时间让他变得怯懦,害怕失败,害怕被拒绝。
从前那人没有拒绝他的时候他在疯狂中伤害着别人,现在他清醒了,又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简直就不像是原来的他了。就好像那人说过的一样,他更喜欢那个变成了普通人类的他,至少不再固执地在无妄中挣扎。
所以他变成了这样吗?经历过千百年时光的磨砺,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岁月也好时光也好,不都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吗?
他在时光中穿梭的时候,那些属于别人的伤心和高兴,都与他无关不是。
那以前的彻底的旁观者的角度让他变得冷漠了,然后这冷漠就在这千百年的岁月中慢慢消融了他的心思,让他的疯狂和崩溃在岁月中趋于平静。
原来是真的很在乎的,从第一次的见面开始。
无关容貌,也无关相似,只是在乎。
相当地在乎。
看下去,是平静到没有有丝毫波澜的水面,他微微转开了视线。
那个人,现在应该是在他自己的领地上吧……
从海面上看到的月光纯白而皎洁。还没有丝毫的阻碍。
夜晚的海面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就像是梦幻一般的情景展现在能够看到的人面前,散发着光之雾的洁净睡莲从海面下长出来,绽放出美丽的虚幻之花。
西海的海面上无人看到的空旷地方就缠绕着这些秀美的幻之藤蔓和花朵。
挺在海面上的神灵身着白色的衣衫,古典的长袍一角垂落在海面上,激起一点点的涟漪。
这才是西海的本来面目,沉寂了许久,为了封印牺牲了许久的西海的真实面目。就像是悬浮在其上的神灵一样,现在终于得到了安抚。
很久以来玄翎就希望回到这个地方,这是他的领地,就如同自己的家一般。
就算是回到了这个世间,他依旧是选择了尽量少的伤害,对这个世界的伤害,庞大的力量仍旧在地府中沉睡,他是作为泾河的水神而复苏,而不是统御天地的神灵。在他的潜意识里,父王既然重生了,他所承担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在他的心目中天帝仍旧是他父王,自己不过是在一段时间里代替了他父王的工作。
摆脱了某种繁忙的事务,玄翎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不带任何同情地想着他父王这个时候应该被成堆的奏折给埋起来了。玄翎还是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的。
毕竟他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其实很少,更何况是像这样在灵息中自由地畅游。
他已经很久没有化出原身了,不是不可以,而是不能。失去了太多力量的他无力化出原身,人类的形体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禁锢他的工具。
好在,已经可以解脱一下了——
月华遍洒在宁静的西海之上,由光影凝聚出来的银白色龙神在水面之上游弋。那寂寞的姿态居然没有在无波的水面上泛起任何涟漪。
原来是可以这么安逸的。
灵息的韵律在西海之上传递,天地间都承载这种力量。
骤然间一道轻灵的光划过了深蓝色的天幕。
那是一只青色的鸟儿,看似软弱的翅膀在空中悬停,碧生生的小眼睛好似在传递着什么。
是月华在水面上散开了吗?柔和的白色光华在龙身周围变得强烈,直到遮盖住了龙神的身影。
待那白色的华光散开,玄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西海上的时候,他的面容变得肃整而谦和。
他自然熟识那是来自于昆仑的使者,西王母座下的三青鸟。
“是王母有请吗?”他深蓝色的眼睛看着青色的小鸟,似乎能从中看到那位女性王者善意的笑意。
三青鸟的头微微点了点。
玄翎笑了笑。
自己也很想见见那位王者,同自己熟悉的那位神灵不一样,这位女性的王者从来都能看到许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尤其是关于他自己的……
“那么玄翎就要去打搅了。”
月夜下的神灵,竟笑出了无比悠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