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养全人类》恺撒月

6、006

　　宁珩很快镇定了下来，很不好意思地擦干净脸。景尚瑜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却一副“小孩儿吃了不少苦”的温柔表情，包容得让人想叫他爸爸。
　　景尚瑜介绍了自己身边的同伴，大个子男人脸长得沧桑，又留着棕黄的胡子，看起来像四五十开外，其实今年只有三十五岁，用他自己的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还是花骨朵的年纪。”
　　名字叫做高晋，通身透着股像是久经沙场的精悍气息，是个退伍的老兵。宁珩对他其实也很熟悉，他是景尚瑜身边最厉害的战力，最可以信赖的战友，后来担任曙光护卫队总指挥。
　　另外还有一对夫妻，丈夫姓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怀里抱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被严实包裹在大号羽绒服里，脸色潮红昏睡不醒，额头贴着降温贴。妻子则紧紧护在他们身边。

　　两边人互相做了介绍，宁珩还给他们介绍了明明。景尚瑜很喜欢狗，摸了摸脑袋，还挠了挠下巴，而明明则友好地侧头蹭蹭，在景尚瑜裤腿上留下一层狗毛。

　　然后老司机高晋着手检查车况。
　　“车子放久了容易出问题，”高晋打开车前盖，一边教宁珩，“蓄电池持续放电，一般三个月就没电了，还有机油氧化变质，就算发动起来，零件等于没有润滑直接摩擦，那怎么得了，会磨坏的。”
　　宁珩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轮胎也容易破裂，因为保持同样角度下压，胎压不均匀，一直照着同样的地方用力，谁也受不了啊……阿瑜你看看轮胎。”
　　景尚瑜就去检查轮胎了，一边喃喃道：“我怀疑你在开车而且我有证据。”

　　高晋哈哈笑着混过去，“不过宁珩运气挺好，这车应该停这儿不到两个月，就被你找到了。”
　　宁珩站在一旁虚心学习，一边欣慰地拍拍腿边的狗头：“是明明找到的。”
　　“神犬！”高晋毫不吝啬地夸奖，之后换了个火花塞，车子顺利启动了。
　　景尚瑜又花了点时间，带着宁珩和那个叫袁连合的男人在停车场里搜索一圈，收集了好几桶汽油放后备箱，这才准备出发。

　　老司机高晋负责开车，景尚瑜坐副驾驶座，宁珩则带着明明跟那一家三口坐后面。
　　景尚瑜这才想起来问：“宁珩，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宁珩说：“我想回长生市找我爸妈和弟弟。”
　　景尚瑜看了眼高晋，笑着说：“那倒是同路，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宁珩挠了挠脸，多少还是迟疑了一下，看向那一家三口。
　　察觉到宁珩的视线，袁连合忙说：“我们没有意见！是我们一直给高晋和阿瑜添麻烦。”
　　他的妻子叫杨绢，也附和地点头。

　　高晋一边飙车冲出停车场，一边说：“麻烦把孩子看好，别再让她乱跑了。你说这小姑娘还挺厉害，生着病一个人也能跑这么远，最后还被拐走了……这次是侥幸，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气了。”
　　景尚瑜叹气：“二十多号人也能把孩子看丢，我们真该一起反省。”
　　宁珩怔住：“二、二十多？”
　　袁连合跟杨绢彼此看了一眼，神色很是忧愁。

　　袁连合说：“我们都是从附近逃过来的，本来以为西福市这么大会安全一点，没想到部队撤走了，我们又遇上了狼王团……你知道狼王团吗？”
　　宁珩当然知道狼王团，他上辈子跟他们打了不少交道，所以袁连合一说他就明白了。
　　狼王团会干的事，无非是霸占所有能找到的食物，抓苦力，逼迫人们为他们干活。

　　不过作为“刚抵达西福市”的人，他还是摇了摇头。
　　景尚瑜就插话：“狼王烤鸡脚，那个连锁店的大老板，以前为了抢生意就养了伙打手，部队撤走以后，西福市就成他们的天下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还有辆面包车，足够坐了，等二师兄他们回来，我们就离开……喂你小心点！”
　　高晋在市中心超速飙车，接连撞飞了好几头青色金属兽（或者虫），这辆陆巡以前的主人应该有一颗冒险的心，车头装的防撞杆结实无比，咣咣咣将那些两个头、六条腿、或者根本分不出头尾的怪异生物撞得变形。
　　有一条可能是蛇类变异而来的长条生物还在防撞杆中卡了一会儿，像韧性十足的金属鞭桄榔桄榔地抽打车门。宁珩有点明白为啥这车外观坑坑洼洼了。

　　高晋啧了一声，打了下方向盘，冲进一个高档小区，继续往里开，“我早就说了，狼王团名字好听，其实明明是只肥羊。先干一架再说，不就是些地痞流氓，都是小意思。你非要先去长生市……”
　　景尚瑜笑笑：“我琢磨着先去补充点物资，再回来打有准备的仗。那话怎么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哈哈。”
　　高晋回头看了眼后座的文弱年轻人和拖家带口三人组，叹口气，到底没说什么，最后将车停在了小区里一栋别墅跟前。

　　那别墅四周围着临时加固的高墙跟铁丝网，门窗也用能找到的各种材料加固过，门口打开了一条缝，门缝后面、窗子后面，好几双眼睛在窥视着。
　　景尚瑜先下了车，朝屋子里的人招招手，有个穿不合身的肥大冲锋衣，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出来打开了围墙的大门，一脸兴奋：“叔叔你们回来了！”

　　景尚瑜笑着摸摸她的头，帮忙将大铁门推开，高晋将车开了进去。
　　明明最先跳下车，那小女孩高兴地尖叫一声，又急忙自己捂住了嘴，两眼发亮地看着大狗，小声问：“景叔叔，我可以摸一下吗？”
　　景尚瑜指指宁珩说：“这是宁珩哥哥的狗，你得问他。”
　　小女孩转头，一脸期盼：“哥哥，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狗吗？”
　　她声音清脆，宁珩也就点点头：“随便摸。”
　　小女孩就跑去追着明明摸。
　　明明大概是最近被怪物们吓多了，愈发觉得人类美好，温驯地停下来让小女孩摸，还侧头舔舔她的脸蛋。

　　袁连合则抱着女儿下了车，更多人从门里涌出来，帮他抱孩子，帮景尚瑜和高晋搬物资，走进了大厅。
　　宁珩留意看了一下，这二十多号人里，有十几个都是六十开外的老年人，此外还有四五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以及两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
　　个个面黄肌瘦，气色很差。
　　真·老弱病残组合。

　　这个组合里年轻的三男一女就特别显眼。
　　宁珩见到他们的时候，就下意识想要扭头跑。
　　可是景尚瑜却在他身后喊了起来：“二师兄，你看谁来了。”
　　那三男一女里最胖的男人正跟人打开背包整理物资，闻言扭过头，两眼就一亮：“哦，宁珩！阿瑜你怎么到哪儿都能捡到小伙伴。”
　　宁珩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二师兄。”

　　那是他实习的直系小领导朱啸，身高160，体重160，人送外号二师兄。旁边的那两男一女则是同一个集团实习的同学——杭白绫、杭文和沈充。
　　宁珩本来跟他们一起抵达了西福市，因为金属异兽袭击而分散了。他之后调整计划，不打算跟他们会合，谁知绕了一圈居然还是在景尚瑜的作用下再次重逢了。

　　杭文拍拍手站起来，活儿也不干了，笑容热切上来拉住宁珩：“太好了，宁珩也没事，瑜哥你在哪儿捡到宁珩的啊？”
　　宁珩还没开口，景尚瑜就说：“金鹿中心。”
　　几个人视线立刻牢牢锁定了宁珩，宁珩感到莫名其妙。
　　景尚瑜又说：“我们找袁希言的路上，打听到像是狼王团的人把她去了金鹿中心，后来在停车场蹭宁珩的车回来的。”

　　宁珩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两个壮汉跟一个身材很好的小姐姐？”
　　高晋也走过来了，笑起来：“是啊，你也看见了？还注意到小姐姐身材好，观察挺细致。”
　　宁珩赧然地摸摸鼻子，决定不接他的话：“我只看见他们三个人，没见着身边带着小孩，还以为是单纯在搜索物资。看着有点凶，我就躲开了，原来他们是狼王团的人。”

　　正聊着时，大厅一角有人吵了起来。
　　景尚瑜几个循声看去，发现一个年轻姑娘将那个穿冲锋衣的小女孩护在身后，跟杭白绫吵得厉害。
　　景尚瑜立刻走过去：“怎么了？”
　　那姑娘指着杭白绫：“她推小花！”
　　杭白绫冷着脸：“她抢我东西，有人生没人养。”
　　被叫做小花的小女孩两眼泪汪汪的，一张小脸几乎埋进衣领里。

　　“你说什么！去xxx！”那姑娘气得骂了句脏话。
　　景尚瑜拉着小花的手，蹲下来问：“小花，发生了什么事？跟叔叔说说。”
　　小花吸吸气，愣是忍着没哭出来，小声说：“她吃了巧克力……”
　　宁珩这才留意到她手里还拿着拆开咬了一口的巧克力排。

　　杭白绫下意识将那东西藏到了身后：“怎……怎么了，这是我的！”
　　小花用力摇头：“不是！不是！”
　　景尚瑜很快理解了：“白绫，你们不是什么也没找到吗？我们找回来的东西，要统一分配的。”
　　旁边有个青年叫了起来：“明明是阿瑜晋哥他们找回来的，你居然偷吃？”

　　杭白绫气白了脸，将巧克力往地上一扔，还上脚恶狠狠地踩：“去你m的，偷吃个鬼！不就一块巧克力，穷酸成这样也有脸吭声。”
　　小花急了，冲过去想要抢救巧克力，被杭白绫的硬底鞋踩到了手指，疼得尖叫起来。
　　那护着小花的姑娘也气坏了，想要将杭白绫推开，两个人扭打起来。

　　其他人也围上去，劝架的劝架，拉扯的拉扯，慌乱中不知道谁抽了杭白绫一耳光，紧接着有人喊：“活该！”
　　高晋露出牙疼的表情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对景尚瑜抱怨：“你怎么什么垃圾都捡回来？”
　　景尚瑜赧然笑着摸摸头：“可是……捡的时候不知道啊。”

　　最后还是老人们出面，把打架的年轻人给分开了。
　　景尚瑜也没多说，只是分配了当天的食物，因为要确保战斗人员的体力，所以会分多一点，而其它非战力人员分到的食物数量都很少，大家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异议。
　　最后他将地上那滩踩得跟烂泥似的巧克力分给了杭白绫，对此大家更加没有异议。

　　连明明都分到了一块干粮，被她三两口就吞干净了。
　　宁珩则吃着剩下的干粮，一边想着要怎么充电、以及怎么将游戏里的食物取出来，又或者……怎么从狼王团那边搞点食物？
　　正想着时，突然下意识往客厅斜对角看去，正好对上了杭白绫怨毒的目光。
　　他不禁颤抖，默默躲到了高晋跟景尚瑜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