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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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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越野放下电话,对仙道说:“仙道,流川来了。”
仙道一怔,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请他进来吧。”
他站起身来,心想,真快,十年一晃而过,又要和视他为仇敌的流川见面了。他希望能以平常心面对这个人。否则,他就会又败在流川手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有礼貌的敲门声。仙道朗声说:“请进。”很快,流川纤细修长的手拉开门,走了进来。
近十年来,仙道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他,但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就是城市生活的好处。可以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一家餐厅吃饭,同一个商场购物,同一家影剧院看电影,甚至在同一个停车场停车,却可以因为时间不对,永远碰不到你不想见的那个人。
哪怕吃饭时刚好坐在他之前坐过的桌边,桌旁还留有他的体温和味道。哪怕他的车子前脚开走,自己的车子刚好泊到了那个车位上去……
这算不算是幸运?
仙道定了定心神,看着流川。
他现在清楚地知道,流川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只知道睡觉和打篮球的冷漠少年了。现在的他,穿着得体、举止有度、神情镇定,拥有着因职业而修练出来的智慧和历练,并且,把一切可能出卖自己弱点的表情都隐藏到了面具之后。
他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言了。
因为高中时代是以那样敌视的状态各奔前程的,所以,相见的时候,就觉得更加的遥远和生分了。
流川看着这个和自己从童年时代就认识却始终没能和解的男人,开口说:“我今天来拿那个案件的相关资料。”
仙道仍然看着他俊美的脸。流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吐字清晰、语调适中,相当的悦耳和动听。他不由有些迷惑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流川枫?那个好像除了“傻瓜”、“白痴”就找不到其他词汇的沉默男生?
越野见他发呆,忙提醒他:“仙道!”
仙道回过神来,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卷宗,递给流川:“那批产品的资料都在这里。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开口,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的。”
流川伸手接过,点了点头:“如果有问题,我会再来打扰的。告辞了。”
越野看他就要走的样子,忙叫住他:“流川……”
仙道打断了越野:“不送了。”
流川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他还是一点也没变。可能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周围同龄人的领袖,一直到现在,可能还会维持到终老。良好的家世加上聪明的头脑,令他始终可以毫无困难地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俯视一切,君临天下。
像仙道彰这样的人,大概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个人奋斗,什么叫苦苦挣扎吧?成功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理所当然,实在不值一提。
流川觉得自己和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不知为什么,总会隔一断时间就出现生活的交集。
他刚才看到了越野若有所求的表情。越野是仙道的高中同班同学,也是他形影不离的死党,所以,对仙道和他的恶劣关系一清二楚。越野一定是认为,他会用这个案子来报复仙道。
流川冷笑了一下,如果他连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的话,怎么会站到今天这个高度?越野太小看他了。
幸亏仙道还算聪明。他真的是太聪明了。
正因如此,流川从没小看过他,从没把他当作一般的纨绔子弟。
他比三井强多了,所以到了今天,他们就有了不同的人生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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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子敲着三井的门。
当三井来开门时,彩子不禁眉头一皱:“三井,你又喝酒了?才傍晚呢。你真的想毁掉自己,就尽管喝吧。怪不得流川先生他……”
三井警觉地睁大眼睛,看着她:“你去找他了?为什么去找他?”
彩子吐了口气:“只是刚好碰到而已,就聊了几句。你们这对兄弟真是与众不同啊。”
三井冷冷地说:“我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不敢高攀。”
“早就知道了。”
三井侧头站在窗前好一会儿,突然问:“他说我什么了?”
彩子一直盯着他俊美的脸。以一个职业经纪人的眼光来看,三井的外表挑不出毛病:够高、够帅、够有特色。而且28岁未必就是一个艺人的黄昏期。
他的毛病都在他的性格上,不求进取和没有心机使他在这个圈子里越混越窄。
尽管流川对他这么冷淡,他还是会介意流川对他的评介。
彩子甚至觉得,他们见面的时候,三井对流川的表现越过分,其实就是他越来越渴望得到流川关注的证明。
彩子不由有一点心酸。这五年来,她无微不至地照料三井的事业和他这个人,可是,在他的眼里,自己远不如从没有正眼看过他的流川来得重要。
彩子振作了一下:“流川先生说,如果你再这样下去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
果然,三井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极其灰败,他气恼地说:“这个整天冬眠的冷血动物,就会打击我。”
彩子一怔:“冬眠?”
三井脸上露出了一丝报复似的笑意:“彩子,你是不是觉得流川长得很帅?”
彩子在娱乐圈看多了俊男美女,但不得不承认流川的俊美难有敌手,于是说:“当然。这和冬眠有什么关系?”
三井走到书橱下的柜子里取出了本影集。彩子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本影集。因为三井是个艺人,他的照片、录像带非常之多,但显然这本不是他的工作照。
三井翻到某一页:“你过来看。”
彩子走到他身边,看他所指的照片。那是一张看来有了年月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国中校服的一头蓬松乱发、表情呆滞的少年,身材单薄,是那种毫不起眼的男生,甚至显得有点自闭。
她吃惊地问:“这个男生不会就是流川先生吧?”
“只见过现在的流川的人,不会相信这个自闭男生就是他的。我第一次见到流川,是高中一年级,想到这么古怪的男生要做自己的弟弟,我当时很不高兴,觉得很丢脸,还被爸爸大骂了一顿。爸爸不知中了什么邪,比喜欢我还喜欢他。”
他翻到第二页,是穿着高中生校服的流川,除了脸长得更加清秀,还是那样淡漠的表情。接着是篮球部的集体照,他在一干运动男生中显得有些特别,但绝不算突出。
三井翻到了最近的一张,是流川在法庭上的照片。这时的他已经脱胎换骨,像个精英人士了。
三井合上影集,得意地说:“这才是流川的真面目,不管他现在有多嚣张,以前不过是个连他母亲也嫌弃的自闭小孩。”
“三井,你现在很恨流川吗?”
“当然!爸爸总是拿他和我作比较。我为什么不恨这个冷血怪物?他简直就是人类公敌。”
彩子默默地看着他:“那么,这些照片该怎么解释?恨一个人会收集他的成长照片吗?会这么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吗?”
三井站直身子,每当他觉得受到威胁时,就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动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井,你其实一直都很在意流川先生。所谓恨他,只不过是他不关心你而产生的怨愤。对不对?”
三井冷冷地说:“你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我说中了你的痛处,敬请原谅。但三井,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不打起精神,就会继续没有工作。就算你不承认,和流川先生的差距也会越拉越大。那时,你拿什么来面对流川先生?他看不起弱者的。”她说完拿起自己的手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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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坐在沙发上,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和流川的关系从十三年前初见开始就没有好过,可是,说也奇怪,他们仍然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九年,直到四年前流川的母亲去世。
那是五月的一天,当时三井刚拍完一部戏回到家里,流川拎着他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对父亲说要搬出去住。那时三井就明白他不会再回到三井家来了。
虽然十三年来像是水火不相容的兄弟,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一些选择是在流川的影响下做出的。他常常会因为流川的一些话而改变最初的想法。
虽然流川对他很冷淡,但他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话十分在意。
但这四年来,他们好像是这个城市里最陌生的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道里或快或慢地行进,漠不关心对方的去向。
而命运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他本来因为和流川赌气进入娱乐圈,向他证明自己也可以大放异彩、大受欢迎。可结果是繁华过后喜新厌旧的演迷抛弃了他,而流川恐怕已经忘了那时的意气之争了。
怎么办呢?就这样沉沦下去吗?还是该好好地想想将来的生活?他才二十八岁,还处于人生的花样年华。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落于人后。但十年来纸醉金迷的生活消磨了他的斗志,他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头脑,只是没有了生活的目标。
所以,一路向前跑的流川就更让他觉得嫉恨交加。
这时,电话响了。
三井拿起话筒:“我是三井。哪一位?”
“我是仙道。今天我见到你弟弟了 。”
“不敢高攀。然后呢?”
“今非昔比。”
“同感。我已经在他面前溃不成军了。”
“唉,我也是岌岌可危啊。三井,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怎么样?一起坐坐吧。怎么说也是高中时的最佳损友。”
“好啊。”
总算还有仙道这个同盟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