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明》尘色

83、八十一

　　两个人都没有作声，过了一阵，庭月照终于吸了口气，踉跄着走过去牵马。
　　唐知闲的意识在那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后面钳住庭月照的肩硬是把人扳过身去：“什么意思？”
　　就在转身的刹那庭月照就低了眼，躲避的意图非常明显：“回去。开战在即，我们出来这么久，皇上会担心吧。”
　　只那么一句，毫无起伏的陈述，平淡得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唐知闲的手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庭月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给我说话！”唐知闲难得发怒，这时的口气却也能听出分明的怒气了，“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个地方来，突然就缠着人做……做那种事，前一刻还中了邪似的，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庭月照，你究竟把人心当作什么了？”
　　庭月照站在那儿，唇上微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沉默。
　　唐知闲却是大吼一通后心里虚了，看着他的模样，那心软的老毛病就又冒头了。收了手藏在衣袖间紧握了一下，他才狠下心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分量，你足够清楚的了，也不管谁招惹了谁，这感情你若是不想要的，明白一句，我自己滚得远远的，不要每一次给了我回应给了我错觉，转身又收回去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口气说完一大段的话，唐知闲用力地吸了口气，呼出来时才发现有些颤抖了，声音也瞬间便软了下去，“算我求你了……”
　　庭月照安静地站在那儿听着，久久没有回应，直到站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才低声笑了：“你求我……我又去求谁？你求我饶了你，谁饶过我？”
　　唐知闲心中一颤，气势顿时弱了下来，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抚面前的人，手抬起时却发现不知从何安抚起。
　　看到他的举动，庭月照不自觉地勾了勾唇，那种要笑却无法笑出来的表情就像是一把利剑，正正刺在唐知闲心头。
　　“我觉得我已经不爱他了。”
　　正自难受，突然听到庭月照这一句，唐知闲几乎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看向庭月照，却发现庭月照脸上只有淡淡的讽刺。
　　“或者说，我对他的恨，终于抵去了全部的爱情。”庭月照微声道，眼中有一丝茫然，让人不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背弃了他，爱上了你。”
　　唐知闲的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就僵在了那儿，无法思考。
　　“所以我想试一试。”庭月照笑了笑，“我说了，我很自私。”
　　“试的结果呢？”唐知闲盯着他。
　　庭月照合了合眼：“我不知道。”
　　听到庭月照的回答时，有那么一瞬间，唐知闲真想一巴掌打过去，那种冲动连他自己都觉得害怕。好一阵，才勉强压制住了，他苦笑一声：“不知道……呵。”
　　“也许是爱的。只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爱情了。”庭月照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坦白，“虽然不值钱，但是至少我还可以给你这个身体。”
　　唐知闲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庭月照，对上那一双无悲无喜的眼，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似乎应该狂喜，却又被照头的冷水淋得浑身发颤，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突然有人说，我送给你吧，放在谁的身上，都是喜出望外的事。然而那个人又说，可是我的钱不够，那么就只送其中一部分给你吧。
　　虽然依旧是得到了，却不是完整的。更甚者，那一部分，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比明确地知道得不到，更让人难受。
　　“我宁愿不要，庭月照，我宁愿不要！”
　　庭月照似乎想道歉，犹豫了一下，却只微声道：“可我不想欠你太多。”
　　“你不欠我！”唐知闲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若你真要算谁欠了谁，我也合着皇上利用你，我们算扯平了。”
　　庭月照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牵马：“好，扯平。”
　　那笑容却让唐知闲无来由地一阵心悸。
　　庭月照从来不是坦白之人，感情上尤甚，如今却居然逐一细说，毫不掩饰，就好像……
　　“那赢将太子跟你说了什么？”
　　庭月照的手已经牵住了缰绳，听到他的话，似乎顿了顿，唐知闲却无法看清，只听他笑道：“他说，就算赢将不插手这场战事，翔鸣也胜不了。天翎有暗着。”
　　“然后呢？”唐知闲下意识地问。
　　庭月照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尝试着要跳上马背，却终究力不从心，只能皱着眉头吸着气地站在那儿。
　　唐知闲走过去将他扶了上马，而后自己跳了上去，驱马慢行，一边等庭月照说下去。
　　庭月照却是漫不经心：“没然后了。”
　　“他答应了不插手？”
　　庭月照随口应了一声，大概是身上终究有些难受，他没有避讳地倚在唐知闲身上假寐，一边含糊地应：“几乎没有推搪。”
　　唐知闲没办法问下去了，只能闭上嘴，等庭月照自愿地说出来。
　　一直走了很久，唐知闲才终于忍不住道：“一定还有其他。”
　　“嗯？”庭月照懒懒地应了一声。
　　“赢将太子还说了什么？”
　　庭月照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轻叹一声：“何必计较他说了些什么，该知道的都知道就好了。”
　　他停了下来，唐知闲也没有追问，气氛却莫名地沉郁起来。
　　渐行渐近，已经能远远地看到营地了，庭月照才开口：“你下去牵马吧。”
　　唐知闲愣了一下，抬眼看到远处营帐，明白庭月照是不想他为难，迟疑了一下，便跳下去走在前面牵马，感受到脚上的塌实时，心里却又觉得憋屈无比。
　　“赢将也许还是会出兵。帮着天翎……”庭月照悠悠开口，只说了一句，便又停了下来，而后是漫长的沉默，“或者，帮翔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