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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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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鸣国祥振六年春,朝中暗涌越烈,徐阳叛乱主使洛申伏罪,吏部尚书宁舒余牵连在内,最后辞官退隐,吏部顿失其首,天子手腕强硬,朝中人事变更频繁,各色流言四起,便连隐在宫中什么都不想再过问的庭月照也听到了一二。
其中流传最盛的,便是天子借户部侍郎唐知闲除掉宁舒余后,又以唐知闲为特使,遣其出使天翎,有意借天翎之手除掉功臣。
庭月照心知其中种种,本是不信的,直到一日太监来报,户部侍郎唐知闲求见,他才忐忑了起来,估算着东陵誉还在正殿议事,便应了求见,太监将唐知闲引了进来,两人相对,已是一月未曾见。
“臣见过王爷。”唐知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立在那儿不再动了。
庭月照蹙着眉看他,好一阵,才转头对那太监道:“退下。”
那太监迟疑了一下:“王爷……这,皇上……”
“皇上那儿本王自有交代,保你不死,滚出去!”
伺候了大半月,那太监早就知道这欢喜王爷喜怒无常,这时听得言辞犀利,便也不再坚持,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唐知闲的目光随着他移远了又收了回来,依旧低头不语。
“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必拘谨了。”
唐知闲又是一揖,这才站直了身子,抬眼看向庭月照。
庭月照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椅子旁坐下:“你来干什么?”
“道歉。”唐知闲轻道,“以及,道别。”
庭月照微颤一下,却掩饰得极好,哼笑一声:“道什么歉,道什么别?”
被庭月照始终冷淡的语气压得透不过气,唐知闲一连三个深呼吸,才开口:“阿无的事,我……”
庭月照却没给他机会说下去,轻哼一声:“若是真的知错,你不会做;一旦会做,那便是你认为对的。既然如此,你何必说这一句对不起?”
唐知闲淡淡一笑:“就算重来,我还是会那样做。只是,对不起的是你。”
庭月照也没再纠缠在这问题上,话锋一转:“道别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知闲依旧笑着:“我明日便启程去天翎了。”
“为什么?”
“讨个公道。”
庭月照的眼神黯了下去:“流言果然是真的?”
唐知闲迟疑了一下,道:“未必是真的,但不一定就是假的,谁知道呢?此去天翎,风险是肯定有的,若注定我要死在那儿,是不是皇上算计又有什么区别?”
“他要杀你,你居然不怕?”庭月照猛地站了起来,一直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气。
唐知闲开心地笑了:“古有名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看到你紧张,我也算赚到了。”
庭月照咬牙:“唐知闲!”
唐知闲依旧笑着,软声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就是因为此去生死未卜,才特地来给你道别的。看到你替我着急,我也满足了。”
听出他话里真切的诀别之意,庭月照似是有些慌了,在原地挪了挪脚,便要往外走:“我去找皇上。”
唐知闲一把拉着他,苦笑:“若是如此,那流言就必定是真的了。”
庭月照怔了怔,双眼慢慢地睁大了,好一阵才挤出一句:“是因为……我?”
唐知闲摇头:“自然不是。”
庭月照却发了狠地捉过他的手要往外走:“我去跟他说!”
唐知闲硬是不动,将他拉了回来:“何苦为这些小事又跟皇上起了冲突?两人相处,总有一个要偶尔落下风的,他是君王,总有无法如你意的时候,你既然爱他,便不要计较得太多。”
庭月照猛地摔了他的手:“你倒是好心,他要算计你的命,你反而替他说话?唐大人还真是忠君啊。”
唐知闲张了张口,没有反驳。
庭月照瞪了他一阵,终于一挥袖,径直往外走去。
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劝自己所爱的人待别人好,话说出口时,难免会心疼。
何况这当中,还有算计。
在庭月照拉着他说要找东陵誉的时候,他都几乎不忍隐瞒下去了。他终究无法像东陵誉那样,一边说着爱,一边狠心无情。
只是,到底也还是瞒住了,一切依着东陵誉的算计而行,让庭月照真的以为东陵誉真的要除掉自己,等将来再给庭月照一个从宫中逃脱的借口,他便会一路往天翎去。
将来若事情揭发,自己便是共犯,逃脱不得。
庭月照自然不知这背后种种,径直入了正殿,完全不管边上还站着旁人,走到东陵誉跟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求皇上饶过唐知闲。”
东陵誉的脸色顿时变了,半晌猛地一拍御案:“放肆!谁准你进来了?谁让你在这胡说八道?”
庭月照只是跪着不起,甚至极响地磕头下去。
东陵誉脸色越发地难看,咬着牙挥退左右,看着庭月照直冷笑:“若朕真的要杀唐知闲便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