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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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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唐知闲没想到这心疼居然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
他本以为第二天庭月照还会再来,直到那日听到外头响起报更声,心中涌起了难言的失望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等了一天。
如此浑浑噩噩地半月过去,新任户部尚书上任,朝中人事变动频繁,惟独唐知闲周围却没有任何变化,庭月照也再没有出现过。
日子依旧要过的,等到过了中秋,唐知闲渐也觉得自己跟认识庭月照前没什么不同了。毕竟只是认识了数月的人,来往也不甚频密,到如今断了往来,那半分交情也就淡了,想来再过数月,也就忘尽了,路上迎头碰着,也全然当作陌路。
可唐家小仆明墨却发现自家少爷多了一个习惯。
平常从御史台回来,唐知闲会走吉祥大街,偶尔会顺手买回来各色小菜;而现在他却会绕长乐大街,过云柳胡同,再慢慢绕回来。
有一次不经意地问起,是不是要买点什么古董玩意,他家少爷只支支吾吾地敷衍说去暗察。明墨本要信的,却在两天后看到他买回来一柄玉骨折扇,偷偷地藏到床头的花盆底下去了。
明墨想,他家少爷大概是对哪家姑娘动心了。
唐知闲走在云柳胡同里,总觉得自己要疯了,每每转身要走,却还是不自觉地一路走去,偶尔挑中一家铺子进去瞧瞧,甚至会冲动地问店家有没有精致的折扇。
直到一日花了近五十两银子买下一柄雕花玉骨折扇,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一遍一遍地绕到这里来,沿着当初走过的路走去,会忍不住地去寻那个人的身影。明知道那个人也并不会稀罕那个把折扇,却还是在觉得折扇非常适合他时忍不住买下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唐御史就是再笨,也不可能不明白。
于是每每在云柳胡同走得唉声叹气,有些个见得多了与他熟络起来的店家都忍不住打趣着问他是不是犯相思了。
这日正午秋阳正艳,唐知闲走在云柳胡同的青石路上,觉得有点目眩。恍惚看到两人走过,当中一人像极了庭月照。他猛地睁大了眼,片刻却又垂下眼来,长长叹了口气。
“小唐,怎么今天还是这副模样啊?”一个店家走出门来,正看到这情景,笑着道,“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老夫给你说媒去。”
唐知闲连连摇手,这胡同中的店家看起来像比一般小贩多出几分高傲,相处下来却没有任何不同,其热情让他很是头疼。
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他问:“老板,刚才看到两个人从你这走出去,今天又做了笔大生意了吧?”
那店家笑得很开心:“自然,那可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啊。”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你不是认识他么?”
唐知闲怔了怔,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就是你第一次来时跟你一起的那位……他买了一柄折扇,你还替他题了字画呢。怎么?果然是翻脸就不认人了么?”
唐知闲这才意识到他说的便是庭月照,心下一咯噔,连门面话都来不及说,人已经追了过去了。
直跑出四五家店外,人才回过神来,脚步又不禁慢了下来。
不要说庭月照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就是让他追上了,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似乎跟谁走在一起,怕是早已找到新的消遣对象了吧。唐知闲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小到大,他一直很自律,就是从前被庭月照耍着玩,也不曾大喜大怒过,却在此刻,觉得自己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这里的东西你自是瞧不上眼,可是我瞧上的,你就不能送我吗?”前头传来一声笑语,带着让人心悸的亲密,仿若情人间的耳语,唐知闲心中一震,猛抬头便看到了庭月照。
他正从一家店里走出来,身旁是一个锦衣青年,衣着华贵,看着庭月照的眼中噙着宠溺的笑意,眉目间却始终盈着让旁人震慑的威严。庭月照的手捉着他半角衣袂,脸上笑得很灿烂。
唐知闲就那么定在了原地,盯着庭月照移不开眼。
就在这时,庭月照也转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唐知闲浑身一颤,却见庭月照极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自又跟那青年说笑起来,似是刚才一眼,不过是扫过了一个陌生人。
仿佛被人照头泼了一盆冷水,唐知闲觉得今年的秋天格外寒凉,而后有一股怒火自心底升起,灼得他难受。
庭月照笑着收回目光,拉着东陵誉往前走,一边道:“这一家的东西你也看不上,那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不如回去吧。你出来这半日,下人们怕都要急疯了。”
东陵誉眼中闪过一丝莫测,挑了挑眉:“可我还想再看看。”说着看向庭月照手中的折扇,“你这扇子也用了好些日子了,若瞧着合适,便换一柄吧。”
“欢喜还没腻呢,先用着。”
“不喜欢我给你送礼物?”
“当然喜欢,太喜欢了所以更适合放在家里藏着。”庭月照笑着应,眼神却有些恍惚了。
东陵誉缓下脚步,回头看去,便分明地感觉到身旁人的身体微微一僵,虽然很快便掩饰过去了,可到底还能察觉到。
后头是大半条胡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那个傻傻地站在路边发怔的人也并不十分显眼,可是那眼中看的是谁,东陵誉却还是辨得分明。
不着痕迹地伸过手去揽了一下庭月照的腰,庭月照没有挣扎,只是笑眯了眼:“怎么了?”
“欢喜,你在想谁?”
庭月照笑得极甜蜜:“自然是想你。”
“那我们回去吧。”东陵誉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看着眼前着人一笑,便恨不得把他压在身下,尽情蹂躏,看那会笑的眼中流出眼泪来,听那会发出笑声的嗓子说出求饶的话。
庭月照笑意不敛,却没再说话,只乖乖地跟在他身旁,一路回宫。
到了祈和宫,东陵誉转头看他:“欢喜,你……”
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东陵誉发现身旁的人正垂着眼,不知想什么已想得出神了。
拳头握了又放,好一阵,东陵誉才又唤了一声:“欢喜。”
庭月照抬头一笑:“怎么了?”
东陵誉扶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看到庭月照下意识的蹙眉,便又马上松开了,只低头蜻蜓点水地吻过他的唇,柔声道:“在这里等我一阵,我去去便回。若是累了,就睡一会,饿了就让福安去准备。”
庭月照应得温顺,东陵誉又站了一阵,直到庭月照贴上来吻自己,才勉强一笑,转身离去。
他不敢留,怕自己会因为心中的嫉妒而失控,怕自己会将这个人压倒,逼问他心中所想的是谁。怕自己会再伤了眼前这个人。
直到东陵誉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了,庭月照才长长舒了口气,顺着椅背滑坐下来,慢慢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笑容自他脸上褪去,门外却响起一个女声:“谁在里面?”
福安低声应了,门被用力推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当首一人,面容艳丽,一身宫衣之下,小腹微微突起,却无损她的美丽,只是看着庭月照的眼中,带了半分凌厉,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庭月照放下手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容,站起来行了个极规矩的礼,他开口:“欢喜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