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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 ...


  •   唐知闲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窗边一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那轮廓他却认得,是庭月照的家仆,阿无。
      “你在干什么?”阿无又问了一句,走上前一步,唐知闲看到了他眼中的锐利。
      然后就无来由地慌了起来,唐知闲硬扯了个笑容:“阿无兄……”一句未完,最后一个“弟”字被阿无的目光生生逼了回去。
      其实唐知闲觉得此刻他应该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甚至斥责阿无的擅自闯入,然而先想到的是,阿无毕竟是庭月照家的人,他总不好就此撕破脸皮。
      再则,他心虚。
      不是小时候做了坏事爹娘来问时的心虚,也不是做错了事面对事主时的心虚。比这些都更要命的,他想,那应该是被捉奸在床的心虚。
      阿无就站在那儿,目光如针,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定在了他还僵在半空的手上。
      唐知闲顺着他的目光看自己的手,手上什么都没有,只隐约看到一小块红肿,不知是被什么砸的。
      看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将手缩了回来,团在袖子内,又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再开口时硬是多了三分镇定:“你来得正好,这家伙自己把自己灌醉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你把他带回去吧。”
      阿无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自然是要带回去的。”
      言下之意就像把人留下来回有什么不测似的,唐知闲觉得他一定曾经得罪过这人,以至于从初见到现在,他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
      抓了抓头,唐御史甚无奈,他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好了。
      阿无却依旧张着一双眼冷冷地看他,看得唐知闲头皮发麻,只想把床上的人摇醒,好来化解眼前的尴尬。
      “请让开。”不知过了多久,阿无终于开口,一字一顿,话意极客气,语气极冰冷。
      唐知闲这才慌忙跳了起来,跳起来后才觉得有些恼火了。
      好歹自己也算是庭月照的朋友吧?哪怕算不上朋友,相识一场总是否认不了的,这人也就一个仆人,凭什么自己就要怕他?
      阿无自不会管他如何恼怒,只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庭月照,眼中掠过一丝心疼,却强自抑着,只伸手摇了摇庭月照,轻唤:“少爷,少爷……”
      庭月照动了动,眉头微皱了一下,却没有醒。
      阿无暗叹一声,依旧摇他:“少爷,我们回家吧。”
      庭月照的眉头皱得更紧,嘴微张,低吟一声,微微地往里偏了偏头。
      阿无不再说话了,掀开被子,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庭月照一裹,整个抱了起来。
      唐知闲在旁边挑了眉。这人不会是打算就这样抱回去吧?
      “多谢唐公子对我家少爷的照顾,谢礼改日送上,告辞。”丢下那么一句,阿无便真的抱着庭月照往窗边走去了。
      唐知闲还没来得及回话,阿无怀里的人却先动了起来。
      阿无低头,看着庭月照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双眼依旧闭着,嘴里含糊地吐出一句:“不要……”
      很轻很轻,带着无助和惊惶。
      “喂!”唐知闲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先开了口,他又该死的心软了。
      阿无却像听不到似的,把人往怀里紧了紧,也不看唐知闲一眼,径直从窗口跳了出去。
      庭月照一直挣扎着,不时闹两声“不要”,待出了软红楼,他便不再动了,任阿无放到马车上,靠着车厢壁闭着眼,仿佛彻底放弃了。
      阿无架着车一路往王府狂奔,待进了院子,又将庭月照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抱入房中,放到床上。
      转身要去拿醒酒茶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干呕声,猛地回头,便看到庭月照半倚在床头,朝着地面脸色发青地吐,人悬在那儿,像是随时要摔下来。
      他慌忙冲了过去,一手扶着庭月照,一手抚他的背:“少爷……”
      庭月照吐得眼前发黑,又被呛得直咳嗽,好一阵才缓过来,只淡淡地扫了阿无一眼,挣开他的手,翻过身蜷到床角。
      阿无眼中一黯,只收回了手,温声道:“你躺着,我去做醒酒的茶。”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走到桌边倒了清水回来,“先漱口,不然嘴里难受。”
      庭月照只闭着眼不说话,将自己团成一团,当作听不见。
      阿无在那儿站了一阵,终于将水放下,安静地走出了房间。
      待他将一切打点好,端着醒酒茶再走进房间里,发现水依旧搁在那儿未曾动过,庭月照也依旧闭眼蜷缩在角落里,不曾换过姿势。
      他走过去,放下茶水,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让你回那个监察御史的家,你会好受一点么?”
      庭月照没有动,甚至没有张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皇上若知道,一定会心疼少爷的。”
      片刻,庭月照慢慢张开了眼,眼中不是绝望,不是哀戚,却是满目的欢喜,他盯了阿无一阵,才慢慢扬起唇角:“谁要他心疼了?”看着阿无脸上一白,他才慢悠悠地又接下一句,“谁说我难受了?”
      阿无张了张口,喉头一阵哽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庭月照浅笑着坐在那儿,声音中却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空洞,说着谎言:“我不过是醉得厉害,发晕罢了。”
      “少爷……”
      “别吵,让我歇一会。”
      阿无下意识地咬住了牙,抬眼却见庭月照已经闭上了眼,依旧那样团成一团地蜷在角落里。
      他突然想起了庭月照初进宫时的事。
      那时庭月照才六岁,被庭钧送入宫中给当时还是太子的东陵誉做伴读,他也硬跟着去了。
      小家伙在宫中混得极好,讨得众人欢心,尤其是东陵誉,格外地宠他,恨不得都揣在怀里整天带着了。
      那时他尚是倔强少年,除了庭月照,对谁都冷冰冰的,于是谁都不爱搭理他,他只站在一旁,看着那小孩子被众星捧月的宠着,看着他笑得天真烂漫,便以为他真的无忧无虑。
      直到半年□□钧突然病故,噩耗传到宫中,那小小孩子既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走回自己房间里,他甚至还曾怨过他冷情。
      然而夜半醒来,发现那房中依旧亮着灯火,才意识到不对劲。
      阿无永远记得,那时候推门而入所看到的景象。
      尚年幼的庭月照缩在床的角落里,将自己团团抱住,眼泪止不住地流,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身体无法遏止的颤抖。
      那时的他只能慌然地跑过去将那小小身躯抱住,满心无力和心疼地听着那孩子低声叫:“啊呜,我怕这个地方,我怕,我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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