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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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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知闲站在那儿,已经不知道该给庭月照一个怎么样的反应了。
他想他也许应该拂袖而去,再不管眼前这人;也许应该用礼仪廉耻来教训一下这人,然而他还没作出选择,庭月照却已双眼一亮,小声道:“你看,这果然是一个好地方。不必四处奔波,她们便会自己送上门来让你相。”
唐知闲嘴角微抽,眼却不自觉地往门外看去,一杏衣少女自门外走进来,容貌清丽,举手投足间带着无法形容的优雅贵气,便连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也似比别家女子胜了三分,这一前一后走进来,让人顿觉庙堂之内瞬间亮了起来。
“如何?”庭月照故意凑到唐知闲耳边,突然冒出一句。
唐知闲心下猛跳,回过神来:“什么如何?”
“自然是那穿杏衣的姑娘啊。”庭月照张了小扇子直摇,“若论美色,应是这一位更胜一筹吧?”
听着那语气中的半分轻佻,唐知闲下意识地皱了眉:“比你心尖上的那个又如何?”
就那么一瞬间,庭月照眼中似乎一黯,唐知闲定眼再看时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然的眼:“翡翠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啊。”
“胡扯什么。”
“你这不是在替那姑娘抱不平么?”庭月照揶揄,“说实在话,即便不是我,她们这样的女儿家,也只能呆在家里等父兄给他们相一门亲事。嫁与我,她们倒还能算得上风光。”
“可终究得不到夫婿的心,这跟守活寡有何区别?再说,你心头的那个,就丢得下么?”
庭月照笑得甚欢:“那个左右不会是我的,既然得不到,多想无益。”
明明眼前人笑得没有一丝破绽,唐知闲却恍惚想起了在软红楼时那带着绝望的轻念。
佛渡众生,世间七苦,最苦莫若求不得。我不信天地,不信神佛,谁人渡我?
心中陡然升起的刺痛杀了唐知闲一个措手不及,他怔怔地看着庭月照,忘了说下去。
直到庭月照伸手在他眼前猛晃,他才堪堪回神,只出了一身冷汗,心跳莫名。
“怎么,该不会是你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吧?”庭月照表情夸张,“翡翠啊翡翠,不是说要打击你,若凭你现在这么点头衔,实在高攀不起人家,就算真如戏文里说的什么佛堂前初识两情悦,人家爹娘还舍不得把女儿给你呢。”
唐知闲觉得自己怕是疯了。被庭月照如此揶揄,他却竟觉得悲从中来,眼中酸楚,一时间只定在那儿,看着庭月照,妄图找出原由来。
庭月照心下一愣,敛了不正经,偏头问:“你怎么了?”
唐知闲缓了一口气,摇头,并不说话,转身从小门走了出去,待山风拂面,鬓发尽起,才长长舒出口气来,骂一声:“真见鬼了。”
庭月照从后面跟上来,听到他这一骂,笑道:“哪来的小鬼敢在佛门中作祟?”
唐知闲回眼看他,好一阵,才甩了甩头:“你昨天说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就是替你相媳妇?”
“对呀。”庭月照诚实地点头。
唐知闲叹气,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庭月照手上折扇上,那扇面字画都是出自自己的手,如今却居然想不起那时心中的感觉了,当下又是一怔,才顺口道:“对着媳妇一辈子的人是你,找谁陪着过这一辈子,自然也得自己去选,旁人插手,他日你后悔了,可是要怨的。”
庭月照被他这么一说,居然便认认真真地站在那儿想了起来,唐知闲看着他微垂的脸,渐又恍惚。
不知多久,眼前豁然,庭月照粲然一笑:“你说得对。可我看着那杏衣的小姐挺心动,怕其他也不必再看了……就她吧。”
唐知闲心中又是一下猛跳,表面是打哈哈应付过了,待静下心来想回一句,庭月照已经极欢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家未来的媳妇你看着没意思,那就去看有意思的吧?”
“啊?”唐知闲愕然,一边不忘把自家衣袖救回来,捏在手中时,仿佛还触到一丝那人手上的余温,唐御史觉得颇烫手。
从未有见白天开门做生意的妓院,所以唐知闲坐在软红楼花魁惜画的小阁楼上时,频频伸头看窗外青天。
惜画走到他身边满了酒,笑道:“莫不是唐公子有急事,要回家?”
“不是,不是。”
唐知闲连连摆手,抬眼看去,那边的庭月照已经仰首酒尽,杯子往惜画面前一搁,甚意气风发:“小画儿,满酒!”
惜画似是暗叹一声,依旧笑吟吟地走过去,替他倒了酒,又转到唐知闲身边,轻道:“这是本楼最最性烈的酒,专用来对付那些没有姑娘愿意伺候又得罪不起的客人,唐公子防着点,别喝醉了。”
唐知闲愣了愣,便看到她又抬手去给庭月照斟酒,自己点滴未碰,庭月照已是三杯下肚,脸上浮起半抹红晕来了。
衬着微红的脸光洁如玉,竟让唐知闲想起夫子圣贤教的那句“非礼勿视”来了,恍惚低头回避,唐知闲觉得自个今天是真的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