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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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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物流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忙碌,赵叔的彩票店自从传出中奖的消息也生意火爆。转眼过了两个月,傅嫣忽然打来电话来,说要联系毕业实习,想就在傅以宁的公司实习。何靳听说这个消息非常积极,傅嫣过来时傅以宁正好有事,他亲自跑去接,把傅嫣安排在财务室,又是请客又是接风,饭桌上极力鼓动傅嫣毕了业就留在公司来上班。
姚薇回去后同他大吵一架:“何靳你什么意思?你让傅嫣留在财务室,把我摆在哪里?”
何靳不以为意地说:“你继续当你出纳就是了,你又不会做账,上次填个支票还差点填错了。”
姚薇说:“记账不是有老黄吗?”
何靳道:“老黄就一自己鼓捣的账房先生,哪里比得上正经商专毕业的大学生?以后咱们公司肯定会越做越大,到时候跑银行跑税务都得拿得出去的人,我看傅嫣就挺合适。”
姚薇气得脸色发青,咬着唇骂:“何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你成天围着那小丫头屁股后头转,狐狸尾巴都翘得藏不住了!”
何靳闻言翻脸:“你他妈神经病,傅嫣是老傅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你丫的别没事找事。”
“我呸,你就一看见漂亮女人就想走不动路的货,装什么正经?还妹妹!你恶不恶心?”
“姚薇,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何靳,你个王八蛋,当初你追我的时候怎么说的……”
室内声音越吵越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第二天,何靳眉梢带着彩没事人似的溜达进财务室,他手里拎着一袋洗好的草莓,往桌上一放,笑嘻嘻地说:“傅嫣,过来尝个鲜,农庄里新摘下的草莓,往后咱们负责往各大超市配送,听说是新品种,叫什么牛奶草莓。”
穿着一身湖绿色毛衣的傅嫣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拈起一颗,又大又红,说:“草莓还有牛奶味的啊?这个头真大。”
何靳眉眼笑得弯起,盯着她说:“快尝尝啊,很甜的。”
说着他感觉后背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只见姚薇站在后面两只眼睛像要喷火似的瞪着他。
他抬抬下巴,若无其事地招呼:“你也过来一起吃啊。”
姚薇眼眶一下子红了,又气又苦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强忍着眼泪扭头就跑出去了。
傅嫣是个聪慧的女孩,之前虽然没谈过恋爱,不过看这情形也猜出个大概。她把手里的草莓放回去,对何靳笑笑说:“靳哥,我不喜欢吃草莓的,你还是拿去给薇姐吃吧,我看她挺喜欢吃的。”
“没事,你别管她,她就爱发个小脾气,回头哄哄她就好了,你吃吧,尝尝看。”
“真的,我不爱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我……”
两人还在房里说着话,门口站在走廊上的姚薇再也没忍住落下泪珠子,她回头瞪着敞开的房门想冲进去骂,可最终还是咬咬牙蹬蹬蹬跑下了楼。
* * *
几天后,傅以宁和龙芷澜正一起看新租的碟片,傅以宁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有点惊讶地接起:“姚薇,什么事?”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过了半天才传来姚薇略带哽意的声音:“……以、傅哥,你能不能出来一趟?”
傅以宁看看时间,快晚上十点了,犹豫一会问:“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楼下。”
傅以宁更惊讶了,挂断电话,回头对龙芷澜说:“姚薇在楼下,我听她声音不大对劲,想下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龙芷澜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吗?人家摆明了找你哭诉,我去旁听个什么劲?我看十有八九是她和何靳那混蛋吵架了,需要你这个知心哥哥撑腰呢。”
傅以宁无奈地捏捏她的脸蛋,“就你这张嘴厉害。”说着他弯腰在她樱润的嘴唇上亲了亲,柔声道:“我马上回来。”
* * *
傅以宁下了楼,只见不远处姚薇低头站在院子里的树影下。
“阿薇。”他喊了一声。
阿薇抬起头,眼睛红彤,脸色异常的白,唇角还肿了一小块。
傅以宁不禁一惊,“怎么回事?”
姚薇呆呆看了他一会,动动唇,说:“以宁哥,你能不能让阿嫣毕业了别来咱们公司上班?”
傅以宁微微一愣,“什么?”
姚薇眼眶一红,低声哽咽地说:“何靳,在追求傅嫣。”
傅以宁沉默片刻,“阿薇,你是不是想多了?何靳的性子我知道,确实喜欢和女孩开开玩笑,但他对你是认真的……”
“不!”姚薇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带着哭腔打断他,“以宁哥,你不知道,阿靳他、他……一直嫌弃我不是处女……”
傅以宁沉默了。
姚薇凌乱的长发下脸色憔悴,一向妩媚爱俏的丹凤眼神采全无,泪光在黑暗里不停闪动:“……以宁哥,你知道的,当初大成把我骗出来打工,逼我接客,我不答应,他几个就把我、把我……那年我才十四岁……就那么一次,何靳他就嫌弃我……”
她忽然蹲下抓着头发嚎啕大哭起来。
傅以宁默然片刻,暗暗叹了口气,弯腰把她扶起来,“好了,我答应你,阿嫣毕业后不会留在这个公司。”
姚薇抬起头怔怔看着他,目光之中有丝茫然。
夜色中这个高高的男子双眸依然如往昔一样明亮,既沉稳、强毅又宁静,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子,那么遥远又那么夺目。
他和声道:“阿嫣只不过来实习一个月,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你不用太担心。”
姚薇脸色不禁微微一红,嗫嗫道:“我不是怪她,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对不起。”
他微微笑了笑,收回放在她肩头的手掌,“没关系,何靳是我兄弟,你也是我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弄得不开心。”
他的手移开了,掌心的热度却依然残留在肩头,记忆里第一次、唯一一次,他亲身接触到她的身体。上一次也不过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让她感受到他的体温,她胸口忽地热血一涌,就这么一次,那就再多一点点吧!她飞身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以宁哥,谢谢你……”
傅以宁身体一僵,下一秒,握住她的双肩,推开,退后一步,面色从容地说:“很晚了,阿薇,回去吧,免得何靳担心。”
姚薇垂着眸,过了好一会,点点头,“谢谢你,以宁哥,再见。”
说完,她就那么垂着眸,没看傅以宁一眼的转身离开。
傅以宁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上楼,脚步忽然顿住了!
只见,黑暗的楼道内,龙芷澜静静站在数级台阶之上,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自己。
* * *
傅以宁不由心中一慌,“澜澜,你别误会。”
龙芷澜没有说话。
两人在漆黑的楼道内对视着,拐角处的灯坏了,只有楼道口照进来的微弱的光。龙芷澜居高临下的眼眸里反射着模糊的光,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向傅以宁的目光很陌生,似乎看着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澜澜。”他无端有些心乱,上前一步,充满热力的臂膀环住她,她笑了笑,“没什么,我知道是误会。”
她当然知道方才一幕不过误会,可之前呢?
还有,以后呢?
她不禁想起许久前某个秀外慧中温婉如玉的女子。
她是不是也这样脆弱而依恋的拥抱过他?
他是不是在她的怀抱里得到过温柔和安慰?
他是不是向她倾诉过婚姻里的痛苦和不幸?
他们是不是在床上也享受过销魂蚀骨的高潮和余韵?
龙芷澜心里泛起一阵冰冷的嘲讽。
傅以宁当年也是爱她的吧?
如果只是恨和不甘,恐怕不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带她同归于尽。
可那又怎么样呢?
即便愿意付出生命的爱情也不足以阻挡他的厌倦,不足以阻挡其他的女人得到他的体温、同情、喜爱,甚至是一部分的爱情。
* * *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龙芷澜无意之中得知赵婶又犯病了。那个彩票店自从传出中奖的消息后就生意火爆,赵叔他们停一天店便会损失不少钱。
龙芷澜最近也没有什么事,这天便一早起来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这条街上白天惯例人烟稀少,尤其是大清早街上更没有什么人,彩票店的门却开了,虚掩着,龙芷澜推门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龙芷澜正准备给赵叔打个电话,后面的小房间内却隐约传出某种奇怪的声音。
她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一会,缓缓走了过去。
等听清些,龙芷澜浑身气血不由自主上涌,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狠狠敲响了门。
里面顿时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男人惊慌地问:“谁?”
龙芷澜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冷冷敲响了门。
过了好一会,门吱呀打开,里面站着垂着头的赵叔,以及一个三十多岁腰身丰腴的女人。
龙芷澜认识,她是对面店里的按摩女,龙芷澜帮她画过像的那个:张兰。
赵叔见是龙芷澜,脸上不禁一阵尴尬和惊讶,动了动唇想说话,接着又梗住了、垂下了头。赵叔虽然腿脚有伤,却是个身材高大的北方男人,他年近五十,国字脸,长相宽厚目光坦荡,可这一刻,形象从未有过的怯懦畏缩。
龙芷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身后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张黯黄脸盘,黢黑浓密的头发蓬松,匆忙穿起的毛衣内没穿胸罩,一对沉甸甸的胸脯下垂着,凸头明显。
“龙丫头,你、你别……”赵叔嗫嗫开口。
龙芷澜唇角勾出一抹冰冷讥销的笑打断他的话,转身走出了门。
赵叔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发呆,张兰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 * *
龙芷澜走了一段,身后忽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你等一等。”
龙芷澜停住、转身,只见张兰从店内匆忙赶了上来。她在龙芷澜面前站定,脸色没有羞愧尴尬,很平静,她犹豫一会说:“今天的事你不要说出去。”
龙芷澜挑了挑眉。
女人垂下眼皮,露出一个落寞自嘲的笑容,“我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他老婆,可他不同。”说着,女人抬起脸直视着龙芷澜。这是一张饱经生活折磨的脸庞,没有鲜艳的颜色,只有一双坚硬冷漠、看透世情又带着悲悯的眼睛,“他和那些嫖我的男人不同,他是讲良心的,我从没收过他的钱。自从他老婆得病,他已经两年没和女人睡过,我不过每月陪他一两次,让他发泄发泄,既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别的,这种事对谁都没有伤害。”
龙芷澜一语不发看着她,幽深漆黑的眸子静静的,直看得张兰心头发毛,她不禁微微变了变脸色,说:“我知道你为他老婆抱不平,可就算她知道又能怎么样?换做别的男人早就不管她死活了。老赵是个好男人,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
龙芷澜忽然笑了起来,
说的对,毕竟也是个男人!
她不再理会张兰,转过身走向空旷无人的街口。
这条街她走过许多次,此刻看来更加破陋也更加幽静。曾经有一度她习惯了这条街的破陋和幽静,有时清晨站在雨后绿树的浓荫下深深呼吸,肺腑舒张,那种清新令她十分快意,甚至体味到一种大隐于市的怡然。可是她却忘了贫瘠和丑陋才是这条街的根本,一到夜晚就蠢蠢欲动的欲望才是这条街的根本,那种最为原始、最为顽强、充满生命力的、天性使然挥之不去的本性和堕落才是这条街的根本。
呵,男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