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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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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傅以宁还没有回来,龙芷澜心里渐渐起了一丝焦躁,她拿起电话,犹豫一下,合上,直接出了门。
她来到那个货运基地,却没有看见傅以宁。有人瞧见她过来打招呼:“小老板娘来了,傅哥不在,出去一天了。”
“何靳呢?”龙芷澜问。
“也不在。你找他们我帮你打电话。”
她摇了摇头,“你们忙吧,我随便走走。”
那人点点头:“那行,那边是傅哥的办公室,你可以里面坐着等他,外面乱。”
“我知道,谢谢。”
那人点点头,离开。
龙芷澜在货仓里四处走走,依旧一幅繁忙有序生机勃勃的样子,毫无疑问,傅以宁说得对,这个公司很有前景。
她走进傅以宁的办公室,很简朴,一个台式电脑,一套办公座椅,后面有个四、五平米的小间,摆在一张单人床,应该是他跑长途回来累了稍微休息一下的地方。她走进去,和记忆里傅以宁的宿舍一样,干净、整洁,唯一凌乱的是永远摆不下的书。书的种类很多,财经、工商管理、物流管理、英文词典……除了小说。
她拿起一本翻开看,这样枯燥的书,他怎么看得下去?今天之后,他再也不会有心情看这些书了吧。
* * *
何靳跟在傅以宁后面走进办公室,边走边嚷嚷:“老傅,干嘛呢?非要我跟你回来,到底什么事?”
傅以宁转过身对他说:“关上门。”
何靳看着他的脸色一愣,关上门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傅以宁沉默地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存单递给他。
何靳楞了楞,接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个十百千万……二十三万!老傅,你哪来这么多钱?!”
傅以宁说:“你的钱,你托澜澜买的彩排中奖了。”
何靳长大了嘴,还没来得及欢呼大叫,傅以宁说:“除去税,一共中了43万。”
何靳傻楞楞地站着没反应过来。
“阿靳,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想找你先挪二十万。”傅以宁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我不会白要你的钱,这个公司的股份转给你,你如果不愿意要股份,我给你立个字据,算上利息慢慢还给你。”
房间内一片沉默。
何靳脑子一时空白不知如何作答。对面,傅以宁深褐色的眼眸一动不动阴鸷地盯着他,一语不发。何靳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后脊背不由自主一阵凉气刺骨,脑子也猛然间清醒:如果他不答应,傅以宁一分钱也不会给他!
他回过神,勉强笑笑:“自家兄弟,说什么借不借的,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办啰。”
傅以宁目光瞬间骤地一松,又恢复成平素味那个温朗豪爽的傅以宁。他拍怕何靳的肩,“谢谢你阿靳,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何靳呵呵笑笑,“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傅以宁打开抽屉,里面放着预先打好的股份转让协议。
薄薄几张纸,他拿到手里某一瞬间居然有些拿不动。他想起从父母手中接过房产证那一刻的有若千钧,想起几个月来身心俱疲却充满希望的奋斗,想起曾对那个女孩说过的关于未来美好的期许……
傅以宁垂眸笑了笑,将协议递给何靳,“你看看有什么不妥。”
何靳盯着协议看了两秒,脸上止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拥有了什么:他不仅拥有了几十万,还拥有了傅以宁打工的公司!
“老傅,你办事我放心,有什么好看的。”何靳接过协议塞进口袋里,犹豫一会,又说,“对啦,这件事情能不能别慌着和大伙说?”
傅以宁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何靳笑笑说:“你看这公司能做起来大伙主要是看你的面子,要是现在知道我成了大股东,怕兄弟们不服气。”
傅以宁考虑一会点了点头:“那行,年底分了红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这公司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打点,分红什么你留着好了。”
傅以宁摇了摇头,“公司又不是没开我薪水,我平时多跑两趟车多抽点成是一样的,既然股份给了你,分红自然是你的。”
何靳又客套两句也不再推辞,他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说:“今儿我一定要请客,老傅,把兄弟们都喊上,澜澜也喊上,你定地方,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傅以宁有些疲倦地笑了笑,“改天吧,今天我还有事。”
“那也行,老傅,我和你说……”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一起走出办公室。
身后,休息室的房门缓缓打开,龙芷澜从里面走了出来。
* * *
晚上傅以宁回家的时候,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他一度以为龙芷澜不在家,直到看见阳台上熟悉的身影。
他走过去,蹲下,“澜澜,怎么不开灯?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地上?”
他摸摸她的手,全凉了。
这么寒冷的冬夜,她就那么席地靠墙坐着,头微微低垂着。
“澜澜,怎么了?”他握紧她的手。
她回过头看他,目光很静,笑了笑,“你怎么才回来?”
“事才办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叠钱,全部是100面值的欧元,“我托熟人下午刚从银行兑出来的,明天你去存起来,需要你的身份证。我打听过了,不需要带太多现金过去,办张欧元卡就行了,很方便。”
她看着他手里的钱没有接,“这么多钱啊。”
傅以宁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不多,澜澜,对不起,我只拿了二十万。”
“二十万?”她轻声问:“把公司抵给何靳了?”
“……是的,”傅以宁说:“这些钱差不多够你留学一年的费用和我父亲一年的医药费,之后的我会再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顺利供你完成学业。”
说着他把手里的钱放在龙芷澜手上。
龙芷澜垂眸看着手里的钱,良久,说:“傅以宁,好像从我们认识起你就不停地在给我钱,一次比一次多,还记得吗?当初我们素不相识,你便给了我四千元的高薪。”
傅以宁也在她身边坐下,笑了笑,“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傅以宁沉默了片刻,“当初我一个人出来打工,年纪也才十七岁,常常吃不饱饭、觉没地睡,也是素不相识的工友接济我,有时候一碗饭一杯水就能救一条命。你找到了我面前,是我的同乡,又是我的学妹,我总不好装没看见,而且,你很特别。”
“哪里特别?特别漂亮?”她问。
“特别……”他垂眸又笑了一下,“颐指气使。我从没见过谁求人还那么一幅理所应当气势凌人的模样,当时也说不上为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可偏偏不希望看到眼前那个骄傲的女孩为了一点点钱下跪。两个月,四千块,差不多正好一个学期的学费,如果你差的是这个,我能力所及能帮的也就是这个。”
“可没想到后来越帮越多对不对?”她嘲讽地说:“为了帮我,第一次你付出了你全部积蓄,第二次付出你老家的房子,第三次付出了你的公司和未来……那个公司是你所有的心血和希望,原本你可以靠它挣很多钱,可以从此改变命运,可从今往后,你就只能给何靳那样的人打工了。傅以宁,下一次你还准备付出什么?”她转眸看着他,目光春水清冽,又幽又冷,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傅以宁,你还不明白吗?和我在一起迟早会毁了你的一切!”
傅以宁脸色一变,握住她的肩膀问:“澜澜,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你真是一个好人,对朋友义薄云天,对亲人情深义重,对情人,”她笑了笑说:“倾尽一切。我想我总是害这样一个好人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傅以宁蹙眉道:“有什么害不害的?你是我女朋友,尽我所能帮你不是应该的吗?我是一个男人,帮自己的女人达成心愿是男人的本分,如果做不到,我会遗憾一辈子。澜澜,不要想那么多,我爱你。”
“对谁都一样吗?”
“什么?”
"无论谁做你的女人你都会对她这样付出,对她这样好一辈子对不对?”
他说过的:既然娶了她,当然该对她好一辈子。
傅以宁看着她貌似平静却让人说不清情绪的眼睛,胸口有种被堵住的感觉。
“或者说,”她继续问:“除了我?你娶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对她好一辈子对不对?”
他低声喝道:“澜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说过,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有别的女人!”
她像忽然间被什么戳破一样脸色大变,所有的愤怒、伤心和不甘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你骗我,傅以宁,你又在骗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谁都对得住就是可以对不住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你所有人都不会辜负,就是能够辜负我?我对你而言算什么,根本什么都不是!”她霍然起身,把钱狠狠按到他手上,转身拉开门阳台的门。傅以宁从后面抱住她阻止她进去,她奋力挣扎,却怎么挣不开男子铁箍般的手臂,只有宣泄般狠狠一脚一脚踢在阳台门的铁框上,门框晃晃作响摇摇欲坠。
“澜澜,你怎么了?”傅以宁心乱如麻紧紧住她说:“你是在怪我没有独吞那份钱吗?我不是不想,我真的很想,可我要真那么做了,真成了那种卑劣无耻的小人,怎么配和你在一起?”
她停下来,背影僵直,幽寒彻骨的声音从她口里传来:“卑劣无耻不是你,是我!”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那双冰寒凛冽的眼眸里原本的高傲冷漠全部褪去,全部变成愤怒犀利的火焰,灼得他胸口生疼。
“自惭形秽,傅以宁,你让我自惭形秽懂不懂?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一直在诱惑你和我一起堕落,一直在拉你陪我下地狱!可是我凭什么,就凭你真心实意爱我、全心全意对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讽刺,但凡我还是个人,还有一丁点廉耻和良心,都该立刻、马上从你身边滚开!”
傅以宁脸色铁青,厉声喝道:“龙芷澜,你给我闭嘴!再说我抽你信不信!”
她抿紧嘴唇,死死盯着他,泪水一点点从那双倨傲倔强的眸子里漫出来,所有的愤怒、伤心、委屈也一点一点漫出来。他上前一把抱紧她,“你哭什么?你这个混账。还嫌气得我不够吗?好了,别哭了,哭得我难受。”
她绷不住得一下哭出声来,发泄似的狠命捶打他。
他闭着眼睛由她打,胸口那种被堵住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也渐渐随着她的发泄消散了。他拥着她轻声说:“澜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犯浑,可是别再说那种话了好吗?我真的很难受……我无所谓在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
她抬起头,“可是……你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她的脸愣了愣,然后笑了,低头亲她红彤彤的鼻子和眼睛,亲他从来没有哭得这样狼狈这样一塌糊涂的宝贝,“我不是还有你吗?你说过会包养我难道忘了?过两年等你回国我就熬出头了,到时候可不要赖账。”
她望着他没有说话,眼睛里闪着他说不清的情绪,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泪洗过的眸子清莹的可怜的让人心都化了,他忍不住又低下头吻她,“……澜澜、澜澜,我爱你。”
她被他吻得融化了,不知不觉被抱起,不知不觉融入一片温暖的海洋。
她攀着他坚实有力让人放心的臂膀由着噬骨的痉挛阵阵袭来,恍然颤栗间前世今生的片段纷至沓来,渐渐她分不清身上那个主宰着沉浮的男人究竟是哪一个傅以宁?
一切看似不同
一切又殊途同归
江狄依旧会是他们恋情的伪装;苏琴依旧会出现;而她,即便拿所有的恨意武装,也无法再说服自己拿刀刺向这个把胸怀和后背全部敞开给自己的男人。
她想要毁了他,她想要他除了她一无所有,她想要他此生只能做她的囚徒和禁脔。
可是归根结底,她做不到。
一切都无可避免,
她和他,此生还是会相遇、相爱、结婚……一切都不会有不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