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养”的青春》看那一片海

1、被“包养”的青春

　　1

　　汪小莉认识高枫那年十八岁。

　　那是在大学室友的生日会上，室友的男友带来一哥们，室友向大家介绍，高枫，隔壁某校软件开发专业高材生。高枫笑容腼腆，汪小莉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整场聚会下来，他的话不多。汪小莉亦是扔在人群里容易被忽略的人，话不多，貌不惊人。她私底下以为他们是“一丘之貉”。

　　汪小莉是学霸型的女孩子，咋一看低眉、顺眼，实则骨子里有一股傲气。

　　本以为就这样了，你在青春时光某天遇到某个人，哪怕那天阳光正好，心情正好，没对上眼，都是白搭。

　　巧的是，一个周日的早上，室友邀请她一起去爬岳麓山，想着要当一千瓦的大灯泡，她拿着预备去图书馆的书，犹犹豫豫地说，“算了吧？”室友看出了她的心思，神秘的说，：“还有别的人同行呢。”

　　那个同行的人，就是高枫。

　　那天阳光真好，暮秋，空气中有一丝薄薄的凉气。一树树红枫叶在微风里招摇，有的借着微风飞舞着翩然而下，恍若仙境。群鸟似乎也在欣赏这美好的景色，欢呼雀跃，纵声高歌。徜徉于这样的美景里，人的心情格外好，格外放松，因放松人变得活跃起来。

　　连一向话不多的汪小莉都一路咯咯咯地笑过不停。因为笑，因为运动出了微微的汗，显得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平时明媚多了。而一路沉默的高枫，看向汪小莉的眼神，似乎蒙有一层不一样的色彩。室友发现了这个苗头，说：“哎呀，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们俩先上去吧！我们到时自己上去，咱们在鸟语林汇和。”

　　俩人都没有反对，就这样熟识了。惊奇的发现，俩人居然是一个市的老乡。不同的是高枫家在市里，而汪小莉家，在市下面一个僻静的小乡村。有老乡作为背景，俩人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那次爬山回来之后，两人加了□□。高枫时不时在□□上问候一下汪小莉，而汪小莉，时不时也回复他一下。但高枫始终没有表现出巨大的热情，开始汪小莉也还没有动心思。

　　汪小莉是个不敢轻易动心的人，至今还保留着她神圣的初恋。

　　2

　　汪小莉的家在乡下，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

　　父亲年轻的时候把俩母女扔在家里在外面闯荡，开始日子过得很苦。妈妈既当爹又当妈，还要伺候两个上了纪年纪的老人，种家里那么多地，喂养屋里的家畜，整天忙得像旋转的砣罗。但心里想着等男人在外面奔出头来，日子就好了，再苦再累也不吭声。

　　就这样，女人在农村一个人撑着家庭八年之后，汪小莉的爸爸在外面做包工头发达了。牛哄哄的开着一台小车回来。

　　只是车里的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画得娇艳，喷着香水的，披着卷发，有着水蛇腰一样的年轻女人。汪小莉的妈妈当场气疯了！把家里能砸地全部砸了，以此表达着自己的屈辱和愤怒。她爸爸倒是坦白，我是回来离婚的。还想着离婚之后马上把结婚证跟这“妖精”扯了，免得回来第二次，外面的事多，忙着呢！

　　等打砸完东西，动静太大，族里的人都过来了。有看热闹的，有劝和的，有说协商的，同在一个村的舅舅一家也过来了。舅舅气得想打人，但最终不敢动手。如今她爸爸有钱有势的，手指头一勾，就能够在这个小村庄呼风唤雨。你打他，估计他族人里正愁找不到机会来巴结他的人首先就不干。他叫几个人是分分钟的事。众人在外面吵吵嚷嚷地闹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汪小莉的妈妈去了哪里。

　　汪小莉放学回家，书包一放，习惯性地四处找妈妈。她看到妈妈倒在平时放农药的那间屋子里，一瓶新开的百草枯去了大半。等汪小莉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人们进屋去才发现她妈妈蜷在那里，脸色已经发青了。

　　那时农村人喝了农药来不及去医院，自己在家用土办法“洗胃”。所谓“土办法”，就是灌肥皂水或是大粪水，让人恶心地吐出来。这两样都试了，不管灌什么，她妈妈都吞不进去，口吐白沫，始终只有微弱的气息，她已经没有力气吐不出来了。浑身的粪水，满屋子的怪味。

　　人们说赶紧开车去医院吧？“妖精”用手掩着鼻子，边扇边说，“这么臭，不能坐这个车去。万一死在车上了呢？秽气!这车以后就不敢用了。”汪小莉的爸爸居然没有做声。汪小莉狠狠地盯着他们，眼睛里能飞出刀子，他们已经成筛子眼了。等众人用个木梯子做担架把人抬到医院，医生一翻病人眼皮，说不用看了，瞳孔都放大了。人已经去了。

　　汪小莉瞬间失去了妈妈，那年她不过才8岁！内心一同失去的，还有她那个万恶之首的爸爸！亲眼看着爸爸带回来的“妖精”在家里嚣张跋扈，亲眼看到妈妈死在眼前。这两件事成了她一辈子都挥不去的恶梦！

　　这下好了，婚都不用离了。当时人刚去，他们碍于面子，还不好意思立马扯结婚证。不过，一个月之后，他们还是厚颜无耻地回来把结婚证给扯了。那时，汪小莉独自操劳了多年的妈妈，尸骨未寒。

　　他舅舅家那边的人恨透了她爸爸！因为她血管里流着跟他一样“下贱”的血液，从此也不待见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自己这些年都是靠妈妈照顾，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她。倒是8岁的她接下妈妈的担子，反过来照顾爷爷奶奶。

　　从来没有时间去玩。别的小朋友去玩，她要干农活、洗衣服、做饭、打猪草、喂猪、砍柴......忙里忙外的，俨然一个家庭主妇。爸爸虽然挣钱了，但钱大约是“妖精”管着，也没见他拿钱回来，他甚至很少再回来看爹娘，女儿。他们家好像没他这个人似的。

　　3

　　那两件事彻底地摧毁了一个孩子的内心世界，汪小莉从此自卑，内向。

　　无父无母的长大，基本上没体会过家庭温暖。也不跟人多交往，唯一令她有自信的就是努力读书。所以她学习上很用功，尽管农活家务缠身，成绩依然年年拔尖。拼尽全力考进了这所不错的大学，逃离了家庭。

　　恋爱？从来没想过。进了大学，大家都放松下来，谈恋爱，打扮，玩耍。她不敢，一如既往地泡图书馆，学习上仍然年年得奖。人一如既往地灰头土脸。

　　所以，她不敢奢望高枫会“爱”她。如果他跟她联系一下，发个信息，她就回一下；他不联系她，她也就罢了。不管多想知道他的现状，她也不会给他消息，宁愿压抑着。

　　高枫对于这样的女孩子，也没有多大的兴致，不会像对待漂亮女孩一样来用心“追求”。他不过闲暇无聊时才给她一个两个信息：“在干嘛？”“今天去了哪里？”隔过几天问一次，坚持了几个月。

　　汪小莉开始倒没有什么想法。时间久了，问得多了，这些普通的信息在她看来，就都成了他对她的“关心”，是一种“别有用心”的信号。她想或许他跟她一样沉默内向，只是不好意思挑明那层关系而已。

　　这么一想，后来一收到他的信息，心里头喜滋滋的。有时三天五天没收到他的信息，坐立不安的，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机或是□□是不是出问题了？咋收到不信息了呢？免不得给这个那个发条信息验证一下，最终确定是他没发信息过来，她竟然感到异常的失落。

　　人是架不住习惯的。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尤其如此。你时不时给她发一条信息，打一个电话，时间久了，她就会有依赖心。她甚至在心底里认定双方是在“恋爱”了。

　　有次高枫生日，约了他室友的男朋友，顺便约了她室友。她室友跟高枫已经很熟了，有他电话，就当面给他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笑着问，“小莉也一起过来吧？”他那边等了有一会儿，才说：“过来吧！”

　　她如得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比当年考上大学还激动！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他时不时“问候”她一下，她心里认定他们“恋爱”了！相思令她憔悴和失眠得厉害！这下知道要过去参加他的生日会了，好像复活过来了一样。

　　周日拉着室友去看衣服，下定决心要买一条裙子。去大商场买！买好的！贵的！让他惊艳一下。

　　挑来挑去，这条不够雅致，那条又显得俗气；这条长了点，那条太短了？这件会不会太露了？好像要参加国晏似的。最终挑了一条看起来淡雅的浅宝蓝色连衣裙，裙摆微微撒开，刚好过膝。高腰款，胸部以下全是腿，显得比较高挑。浅宝蓝色把她的皮肤衬得很白净，这条裙子上半身修身，紧，浅V领，把她不算饱满的胸部衬得有点材料似的，这让她惊喜不已！毫不犹豫地买了！

　　4

　　她跟室友去的时候，室友的男朋友在餐厅外面接她们进去。此时高枫正背对着他们说着什么，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一划一划的，好像划在她的心上。他望着他的背影，希冀他转过来时刚好看她，被她惊艳到。

　　他转过来了。她看到他前面有一个身着白色莲衣裙，面容娇好的女孩子，剪着显气质的波波头，把她的脸型衬得很好看。她不算很矮，但因为他高，刚才他恰好挡住了她。原来他一直在跟她说话呢。

　　他看到了她，微微地点点头，仅此而已！她的心像被谁捅了一样，无缘无故地痛！自作多情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晚那个娇小的女孩子一直在他旁边，那么多人，跟朋友们招呼过后，他就旁若无人地一直笑着轻声跟她交谈。手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下给她夹她爱吃的菜。有心爱的女孩在身边加持，他看起来风度翩翩，风趣幽默，挻拔出众。她还一直以为他性格冷淡，不善言辞，跟她一样拙嘴笨舌的呢。也一直以为他跟她一样，心底里对他们的关系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小甜蜜呢！

　　她不知道那场聚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整个过程她头晕脑胀的，脸色极其难看。室友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没做声，他听到了说：“要是感冒了你先回去吧？”她如获大赦，一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他没有出来送她。

　　那条花了几个月生活费买的漂亮优雅的浅宝蓝色连衣裙被她压进了箱底。

　　她再也没有参加过室友或她男朋友的任何聚会。只是埋头泡在图书馆，自那之后，他也没再给她发过信息。

　　也好！一场自导自演的笑话！他肯定早谈了女朋友，时不时给她发一条信息只是客气，真可笑！不过，他又没对她表白过，是她自己想多了。她每每分析起来心头都堵得慌。

　　以为也就这样了！

　　5

　　她几年寒、暑假都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打工。为了钱，什么工作都得做。

　　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她独自一个人回去了一趟。看看爷爷奶奶，顺便处理一些事情。好巧，居然在火车站遇到了高枫。两人毕竟认识，到他们市的火车只有那一趟，少不得一起走。

　　一路聊了聊，高枫说起那场生日聚会。“那天你真漂亮！”这句迟到了两年的赞美，早让她内心波澜不惊。“谢谢!”她望着他的眼睛，试着去找当年的情愫，发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尴尬地笑笑，接着说：“跟她分手一年多了！还是感觉不适合。江浙人，不能吃辣，吃不到一起去，她爱吃甜食。”他絮絮叨叨地。

　　顿了顿又说“很多理念也不一样，她性格很开朗，异性朋友多，五一跟这个去桂林，十一跟那个去西藏。哎！难驾驭！”

　　然后舒了一口气，看着她说“还是我们家这边的女孩子思想纯朴些！”

　　“喔！”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一路再无话。

　　下了火车。他突然说：“我跟你去乡下玩一下吧？我都很少去乡下玩。”

　　她感到突兀，怔了一怔。“不好吧？我们那不允许随便带男的回去的，带回去人家要误会的。”

　　他笑一笑，跟在她后面。看她买到汽车票之后他走开了，说“小莉，再见！”。

　　她买了票之后上车前，去旁边超市顺便给爷爷奶奶买点吃的。等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车，看到他在大巴后排的一个座位上笑着跟她打招呼。

　　下了车，他死皮赖脸地说：“我在这里没亲没戚的，看到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你收留我几天吧？”眼巴巴地，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村子里人人都说：“汪家那个姑娘带男朋友回家了！”

　　爷爷奶奶对高枫特别“满意”，好一顿招待。又是杀土鸡，又是去买门前河里人家网上来的野生小河鱼，买乡里的黄牛肉，如果不是夏天，估计爷爷奶奶想把家里的那头猪给杀了，招待贵客。

　　6

　　她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接着又回学校处理了点事。最后到深圳，他就一路跟着。

　　他的专业很好找事，工资很高。加上他学业优秀，应屇生一进公司就签到一万以上了。有熟悉的学长们都说，只要好好干，过个三年五年，月收入达到两到三万是正常的。他踌躇满志。

　　她的专业就没那么好了，满大街的工商管理专业。目前能找的就是普通的文员工作，工资不高。刚开始学做，还处处看人脸色。半年下来，她也没找到满意的工作。都是做了一个月两个月，觉得做的都是些小事，没什么“技术”含量。有时还经常被人当枪使，加班加点的，曾经妥妥的学霸，这会不甘心啊！又辞职再找，找来找去发现都差不多。心灰意冷。

　　而这时他早过了试用期。一过试用期，工资涨了三千，加上加班补贴，餐饮住房补贴，工资已经一万五以上了。

　　又过了半年，他的工资到了一万八。因为他肯拼命，专业又确实学得好。虽然是新人，却搞定了很多“老人”没解决的问题，老板干脆解聘了两个“老人”，把他升为小主管，工资又涨了小三千左右。

　　他们此时租住在一起了。他底气十足地跟她说：“你别找工作了，我养你！”然后，把工资卡双手奉送给她。这个举动让她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彻底的崩溃，心底里只剩下一片暖暖地柔软。

　　不久就买了车。周末开车去附近爬爬山或自驾到附近的景区走走。放长假了，有时窝在家里看电影，享受美食，有时自驾去远点的地方云游一番，或是双飞去一些火暴的景点，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惬意的日子容易让人滋生懒惰，思想上忘乎所以。不上班当然比上班要“舒服”一点，睡到自然醒，又自由又轻松。没有人骂你，给你脸色，没有做不完的琐碎杂事，没有加班加点。没有压力！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此时哪怕是在租住的房子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买来花花草草的处处点缀。像一个真正的“家”一样。她给他买昂贵的衬衣，烫得平平整整地，帮他把皮鞋擦得锃亮，苦苦钻研厨艺，等他下班一回来，就把精心准备的美食奉上。两人边吃边聊，这日子胜似神仙。

　　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四年！从毕业二十四岁到二十七岁，她就这样过了四年！从一开始没工作的纠结慌张，到后来心安理得地享受。好日子总是过得快！她以为会一直花好月圆人平安。此时他的收入早就突破了学长说的三万，具体多少，她不知道了。

　　他去年就说公司现在改革了，工资卡要重新去开户，工资不再发到他以前的那张卡里了。她不知道真相，也懒得去追究真相。新卡他没再给她，她也没去要。她想，卡在谁的手上有什么关系呢？

　　二十八岁那年，她怀孕了。她欣喜万分！

　　迫不急待地跟他分享：“我们有孩子了！”他在惊慌中目光躲躲闪闪地，最后迟迟疑疑地说：“再过几年再生吧？我想买了房子。现在房价涨得厉害，生了孩子开支大，把钱都扯散了，到时房子都买不起。”她只好在不情不愿中把孩子打掉了，哭得肝肠寸断。她这个年龄，正是最合适生育的年龄，这个孩子来得非常及时，他却不要他。他不要，她就没有能力留下他。她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说到底，大事还得他说了算。

　　7

　　家里的爷爷奶奶更老了，隐隐约约中透露，你们结婚吧？有生之年，爷爷奶奶还想看着你结婚呢。

　　她把这话告诉他的时候，他非常坚定的拒绝了。非常坚定！烦躁不堪地，粗暴地挥挥手说“不急！”

　　她这才发现，他已经很久不曾带她出去玩，也不曾按时回来吃饭，他们甚至像老夫老妻一样，连夫妻生活都省了。他老说累，她试着去温存，他一把推开她，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后背。

　　黑夜好长，日子也慢慢变得漫长，煎熬，没有滋味。家变得空洞，空虚，心无处安放。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强烈地感觉他的心，她是再也抓不住了！感觉他远了！他的眼睛不再有期初的热情，而是带着探究，挑剔，甚至是漠然。

　　一天凌晨三点他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接，她坐在客厅等他。没有开灯，心似寒冰。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听到他脱鞋子的声音，挂衣服的声音，他拖拖踏踏地走进来。这是新买的房子，她一个人忙进忙出的搞装修，辛苦了大半年。买房子时他说现在暂时不方便写她的名字，他现在是深户，她不是。并且是他一个人还贷，两人没结婚，暂时先写他一个人的名字贷款方面方便些。等结婚之后，成为一家人了把你转成深户，到时再加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在理。她没有朋友，同事，任何政策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办法去求证。网上搜索的答案，毕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这样的有，说那样的也有，没个确定。当时两个好，她想着都是一家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听到他哼着歌曲，在厕所里撒尿。此时他的电话响了，在黑夜里格外刺耳。电话里的声音在黑夜里被扩大，她听到那是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娇娇地笑，：“高哥，你到家了呀早点睡喔，想你呢！”妖妖娆娆的声音，透过黑夜的幕布传过来，她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心底里的恐慌，像一只恶虎，要把她活吞了。

　　她乘他没开灯之前，迅速地溜进了房间。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好像是她犯了错一样。

　　第二天，她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上问他：“枫，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干嘛呀？我们这样不是好好的嘛？”然后发过来一个不耐烦的表情：“我先忙了，你别整天没事干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忙，跟你比不得！”

　　“无聊的事”，心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外面的阳光真好。她想，她应该去他的公司看一看。这么多年，她甚至没有去他的公司看过。她没有见过他的任何同事，他一直说：“你一个常年在家的人，没事不要去公司了，我不想把私事跟公事扯到一起！”就为这，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去过他的公司。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升为副总，发展成公司的合伙人，配了不少的股份。

　　8

　　穿上自以为最好看的衣服，挑挑捡捡中发现，自己很少有“好看的”衣服。这些年，给他都是在专柜买当季的最新款，想着自己常年在家，都是买的打折货，廉价，但穿不出那种高级感。她多年没有工作，早已经不知道什么叫高级感。眼界和视线都束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她匆匆忙忙坐上公交车，仅知道他公司的名字，靠自己百度到了具体的地址。

　　她惊叹他公司的装修居然那么气派、有格调。在高档的写字楼顶层，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有风佛过，伸手似乎可以揽月摘星。她第一次这样羡慕他，他加了很多班，吃了很多苦，但他有房有车，在这座城市有了自己的天地。而自己呢，她低头看看这身廉价的行头，跟这高档写字楼的格调是那样的不协调。

　　前台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妖妖娆娆的，跟她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天已经凉了，不用开空调，半开了一扇玻璃门，她隔着另一扇玻璃门看她。高挑得让人仰视，纤细的身材，穿着包臀的职业裙，有一双修长得让人妒忌的腿。她皮肤远看着都掐得出水来，乌黑的直发披起，看着很年轻伶俐。此刻，她正在跟一个前台小妹谈话，大约是小妹没有及时把快递给她送进去，害得她错过了跟客户签合同的时间。前台小妹谦卑恭敬地说：“叶总监，真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注意点。”

　　“总监？这么小的年纪做到了总监？”她隔着玻璃，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逃到家里，这才发现家里的一切这样陌生。她突然发现扫地真麻烦，洗衣服真麻烦，做饭真麻烦，给他烫衣服，擦皮鞋，哪一样不比上班麻烦？哪一样不比上班的事情枯燥且重复？而自己当年怎么会选择在家里做这么多枯燥重复的事而乐此不比疲呢？

　　她知道等他结婚是不可能的了。他就这样拖着她，冷淡她，最终让她自己主动走。想到这，一秒钟都没再犹豫，收拾好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家”。好像多耽误一秒就玷污了自己似的。她在这个“家”，也就几件衣服属于她。她这些年的青春，算是让人给“包养”了，还是没落到一点好处的“包养”。

　　而他晚上回到家，居然没问她去了哪里？□□或是电话，一个星期他都没问她，他再也没有问过她。

　　几个月后，他的空间里晒出了婚纱照，是那个女孩子。她依偎在他的身边，笑得像个孩子，而他亦是满脸的宠溺。大约是同事的留言：“高总，你跟叶总监真是般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此时，三十岁的汪小莉刚进一间公司，三十岁的新人，从零开始，很多都不会，每天加班加点，还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被骂得狗血淋头。她还暗自庆幸有公司愿意收留一个三十岁的“老人”重头开始学习。

　　年轻时不愿意吃的苦，怕的麻烦，将来都会成为你硬在喉咙里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