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家有吾》银下我上

4、第3章

　　淅沥的雨声敲打在窗沿上，江华搂紧了怀中终于哄入睡的神乐，柔美的面容晦暗不明。
　　神吾轻柔地将神乐接过安放在江华的身边，然后示意她也躺下休息。
　　江华没有抵抗，虚弱的身子在怀着担忧的心情下哄着今日受到惊吓的神乐一阵后已有些撑不住，于是顺势躺了下来。
　　神吾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却被江华拉住，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如今还显白嫩的小手。
　　〝谢谢妳，神吾，幸好有妳一直陪在我们身边......〞江华柔和的声线低语，碧绿的双眸沉淀着悲伤和温柔。
　　神吾愣了一下，反握住江华的手，〝不用道谢，妈妈，我们是一家人啊。〞
　　神吾轻轻地这么说着，继承了江华的碧眸认真的回望。
　　江华轻轻地笑了下，松开手，缓缓闭上双眼。
　　神吾深深地望了江华一眼，随即转身离开，却在听见背后传来一句仿佛能融进空气中的轻语后顿了下脚步，接着才又重新迈步向前。
　　〝谢谢妳，愿意降生到我们家来......〞
　　或许江华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石砖砌成的阶梯，雨幕下，一个孤伶伶的单薄身影坐在那里。
　　男人撑着伞一步步走过去，将陈旧的绿色大伞倾向了他的上头。
　　〝我说过的，力量也会被力量所伤，你理解错了强大的意思。〞
　　绵绵不断的细雨被阻隔，男孩却还是低垂着头，〝我不懂。〞
　　〝到底什么才是强大？是默默地被打，还是为了保护家人去伤害别人？〞神威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或是无视家人独自去战斗？〞
　　〝姐姐说，她不需要变强只想保护家人，但我还是不明白。〞
　　〝不变强怎么保护家人？但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男人沉默着，而神威又垂下了头，任由发丝遮盖了自己的表情。
　　〝我真的搞不懂。〞

　　〝......我也不懂啊。〞
　　站在床前，看着沉睡的妻女，神晃也迷茫地喃喃低语着。
　　转过身，神晃戴上了头罩，准备如以往般在短暂的停留后离开。
　　〝你还是要走吗？〞
　　沉静的问话由背后传来，神晃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却没有完全的回头，〝是啊，江华。〞
　　〝既然妳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待在我们身边，那我就算离开你们，也要让妳活下去。〞
　　江华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出声，背对着的身影看不清表情。
　　神晃再次迈出步伐，推开了推过上千百次的自家大门，〝就算不再是父亲，我也要保护我的家人。〞
　　〝我让那颗星球的唯一一朵花凋谢了，这是我必须背负的业障。〞
　　神晃跨出门坎，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细雨下，墙角蹲坐着的男孩瞪大无神的双眼，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为什么？〞
　　月夜下，神威向神晃问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爱上了妈妈？〞
　　〝如果你不把妈妈带离那颗星球，是你把妈妈......〞
　　神威难以接受，艰难地吐出字句，却还没能继续说下去就被打断，〝没错。〞
　　〝我不忍心留她孤单一人，我想保护她，但是，被保护的反而是我。〞
　　神晃背对着神威，没有回头。
　　〝我无法在那颗星球上生存，但你妈妈却只能生存在那颗星球上，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就跟着我离开了。〞
　　〝比起一个人永远地活下去，她选择了和别人一起生活，并死在别人的身旁。〞
　　〝要怪就怪我吧，但是，就算我在那时察觉到了这件事，我也会选择和现在一样的道路吧。〞
　　神晃偏过头，男人历经风霜的眉眼满载疲惫和悲伤。
　　〝就算这样，只要能见到你们就好。〞
　　神威瞪大了眼，无神的双眼望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走远。
　　无声的呐喊无从宣泄，神威攥紧双拳低下了头。
　　害死妈妈的，就是他们这些家人。
　　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温暖怀抱从背后拥住了他。
　　神威没有回头，无声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为什么？〞
　　〝为什么爸爸要带妈妈走？为什么妈妈要跟着爸爸离开？〞
　　〝为什么？〞
　　神威不明白，所以只能一遍遍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要生下他们？
　　即使没有他们这些家人，他也希望妈妈能活下去。
　　〝因为她太寂寞了啊。〞环抱着的双手缩紧，身后人低下头，黑色的发丝落到神威肩头，她低低地回答:〝因为妈妈她，寂寞太久了啊。〞
　　〝......就算只有妈妈一个人，我也希望她活着。〞
　　什么也不想管，就单纯地，想让自己最心爱的人活着而已。
　　即使知道她会很寂寞，即使知道她可能会伤心。
　　但只要她能活着，就够了。
　　〝......活不久了。〞
　　神威身体一震，飞速回头看向背后出声的人。
　　神吾如以往般毫无波澜的碧眸沉静地回望着，说出的话语却揭露了令人绝望的残酷事实:〝就算妈妈回去，她也活不久的。〞
　　〝历经几千年，徨安的能量已经几近枯竭，最终仍将迎来生命的终结。妈妈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才会跟着爸爸离开的。〞
　　〝比起在那颗枯燥寂寞的星球默默死去，妈妈选择了陪在她心爱的人身边笑着离开这世界。〞
　　〝但是、〞神威抓住了神吾的袖子，就像溺水的人紧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回去，妈妈还是可以比现在活得更久吧！？〞
　　〝......〞神吾正正地望着神威，仿佛想看透他的内心，〝你还是这么想吗？〞
　　〝无论如何，即使放弃家人，你也想让妈妈活下去吗？〞
　　面对这个严肃沉重的问题，神威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回答:〝嗯。不再是家人也没关系，我只想让妈妈活着。〞
　　〝......是吗。〞神吾放开了抱着神威的手，后退了几步，〝那么，就随你走你自己想走的道路吧。但是，我会阻止你的，在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前。〞
　　然后，神吾转身，就像神晃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神威看着神吾渐行渐远的背影，有挣扎有犹豫，有悲伤有留恋，然而最终留下的是坚定。
　　因为他救不了她，他们这些家人，救不了她。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即使不再是家人，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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