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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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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的时候白橘衣就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有点刺骨,带着些微水汽,像雾又像雨。
苦瓜国还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不想回到国内却阴冷惨淡。
夜幕低垂,机场的灯光又不够明亮,为这深秋季节更添一点凄清。
白橘衣松开行李箱的拉杆,拢了拢外套。
就是在这一抬手的功夫,后腰猛地被谁撞了一下,她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没摔倒。
回过神来时,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已灵活敏捷地没入了前方的人群中。
白橘衣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往上衣口袋探去,里面空空如也,钱包和手机都不翼而飞。
“刚才撞你的那个人是小偷。”站在她旁边的一个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腾出一只手往人群里指了指。
白橘衣也意识到了,有点无奈地道:“嗯,钱包和手机不见了。”
“那怎么办?”白橘衣不着急,那人反而替她急。
白橘衣说:“回家。”
不然能怎么办,追是追不上了,也没看到哪个见义勇为的人挺身而出,难道还能指望小偷回头是岸把东西还回来吗。
“我可以给你一块钱坐公交。”那人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币递给她。
“……谢谢。”白橘衣本来不想要,但看到那人真挚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
白橘衣很久不坐公交了,即便现在也不会坐,她讨厌跟一堆人挤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
她叫了计程车,想着到家后付费,谁知道车子驶到白家别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钥匙放在钱包里,一并被小偷顺走了。
她按了半天门铃都无人应答。
“小姐,你家佣人会不会去附近买东西了?”司机看样子还是相信她出身豪门的,探头看了看那座美轮美奂的建筑物,笑着打趣。
白橘衣说:“管家前两年退休了,现在还没请新的。”至少上个礼拜跟父亲通电话时对方是这么说的。
司机的笑容僵住了,沉默一阵才道:“要不打电话给你家里人?”
白橘衣说:“我的手机被偷了。”
“我把手机借给你?”司机边说边去掏手机。
白橘衣说:“我不记得我爸的号码。”
“……”司机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怀疑,盯着她问:“那现在怎么办?”
白橘衣想了想,去白伟昌的公司有点远,而且时间已经指向九点,董事长甚少加班,在某个饭局觥筹交错的可能性更高一点,简直无处可寻。于是她说:“你载我去朋友家吧。”
司机骑虎难下,只得点头。
到达白朵家的时候,白橘衣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
她胃口向来不好,平日里少食多餐,又因为不喜欢飞机餐,基本没有动,现在想想后悔得不得了,早知道就该多吃一点,再顺便打包。
小区的每个单元楼都有门禁,白橘衣还依稀记得房号,只是在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回应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司机这回不再给她好脸色了,皱着眉道:“小姐,别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坐霸王车,我还是一样硬着心肠报警的。”
白橘衣觉得这主意其实还不错,点头道:“报吧,让我爸来保释我顺便接我回家。”
司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姐,你不能这样……”
正好这时小区保安巡逻经过,借着昏暗的灯光,居然认出了白橘衣,很惊喜地喊了她一声。
“白小姐,很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保安为了让她能更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特意脱了帽子。
白橘衣顿时笑得春风化雨:“当然认得,你可以借三百块给我付车费吗?”
保安:“……”
出国前,白橘衣经常跑白朵家,所以这里的保安跟她挺熟的,特别是眼前这一个,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还试图约她吃饭,只是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那保安帮她付了车费,还刷卡让她上楼,跟她说车费钱不急着还。
白橘衣本来想让司机再载她回白家别墅,但司机死活不肯,拿了钱就立刻开车走了。白橘衣懒得再到外面叫车,而且白朵一向自律,基本没有夜生活,估计只是到附近超市买东西,很快就回来,所以白橘衣干脆在她家门外候着。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困意袭来,她把行李箱放平,坐到上面,背靠着门,蜷着身子打瞌睡。
如此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听到电梯开门时发出“叮”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白橘衣微微睁开眼,走廊的灯光朦胧暧昧,如同一大团橘黄色的雾,雾中隐约有个挺拔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她努力想醒过来,但困意太浓,意识仿佛陷在软绵绵的泥潭中,挣脱不出。
空气间飘来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然后她被两瓣冰凉的嘴唇吻住了。
白橘衣这下子立刻清醒了,反射性抬手一巴掌过去,“啪”的一下脆响,掌心都隐隐作痛。
被打的人跌坐在地上,捂着脸颊好半天回不过神。
白橘衣这才看清楚登徒子的模样。
线条优美的轮廓,隽秀英挺的五官,时光没有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刻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神采依旧。
白橘衣有点意外,没等到白朵,却等来了另一个故人。
詹沐捂着脸颊,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一双水润空茫的凤目渐渐变得清明。
她定睛看清了眼前之人,脸上浮现起惊喜之色,但笑意还来不及延展又转瞬凝结,最终变为阴沉冷冽。
“白橘衣,是你,真的是你。”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目光如刀,刀刀森寒,仿佛要将对方一寸寸地凌迟。
白橘衣丝毫不惧她那可怕的眼神,还弯起唇角笑了笑,一派云淡风轻。
“嗨,詹沐,好久不见。”
“是,三年零两个月又五天。”詹沐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橘衣,唇角带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白橘衣扶着门慢吞吞地站起来,屈膝坐得太久,双腿都麻了,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皮肤。
詹沐的目光一刻不离地黏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再从脚到头打量第二遍。
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白橘衣终于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别过头躲开她的目光,问出心底的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詹沐勾起唇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抬手指着白橘衣身后的那扇门道:“我住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白橘衣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门牌号,再转回去看着詹沐:“这里不是白朵……”
“曾经是。”詹沐掏出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现在已经易主了。”
白橘衣“哦”了一声,等了半天,原来竟是白等了。至于前因后果,詹沐不说,她也不想问。
当然还是能猜到一点,虽然这个猜测显得自己有点自大,但詹沐曾经说过,为了得到她,她能不择手段。
只是,何必再想当年,她们一别,似水流年。
白橘衣弯腰想要扶起行李箱,却被詹沐一手抓住了胳膊。
“还想走?”她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怨,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中凝着冰霜。
白橘衣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你不是要开门吗,我只是想把行李挪开。”
詹沐不语,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白橘衣只好道:“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
詹沐笑了,手掌缓缓用力,像是要把对方的骨头捏碎。她盯着白橘衣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改天有空再一起出来喝茶?”
“如果你愿意。”白橘衣感到胳膊一阵疼痛,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不闪躲,不反抗。
詹沐说:“我不愿意。”
白橘衣低声道:“那就不要再见了。”
詹沐点点头说:“好。”眼中泛起了阴鸷之色。
她不等白橘衣再开口便紧接着道:“很好,非常好,你就这样把我当猴耍。”
说话的同时,詹沐用力地将白橘衣按到门上,随即将她牢牢困在怀里。
“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嗯?”詹沐的呼息带着酒气,但冷冽的语气却让白橘衣清楚地知道她没有醉。
詹沐的酒量一向很好,想醉都难。
所以借酒浇愁,愁更愁。
是碰巧今夜喝了酒,还是每夜如此,不醉不休?
白橘衣侧了侧头,鼻尖蹭到了对方柔软的发丝。
在詹沐看不到的角度,她露出了心疼之色,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和表情大相径庭,淡然中带着洒脱:“对不起,是我当年失约。但你也说过,如果我失约的话,我们就完了。”
所以,我们早就完了。
詹沐的身子不易觉察地僵了一下,好半晌没有吭声。
白橘衣的话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
她假设过她们重逢后的一百种可能,也包括了这一种,但直到真正面对时,她才发现自己受不了。
她爱白橘衣,却也恨她。
有多爱便有多恨。
无论是爱是恨,都不会完。三年前不会,三年后也不会。
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