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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客栈中 ...

  •   夜凉如水,临安城某处客栈内,静谧无声,唯有月光照亮的后院内,偶有一两声虫鸣,更衬得这满眼的寂寥。

      天香端坐在院中石凳上,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腿上,目光直视前方,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坐在这儿有多久了。

      一年前,冯绍民变成了冯素贞,冯素贞又随着那李兆廷一起离开了。

      其实天香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至于她自己呢,不也还是那个公主嘛,只是没了父皇,也没了驸马。

      只是在又一个不眠之夜后、在觉着啃甘蔗都没有以前甜了后、在冯素贞离开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天香翻出了她的闻臭套装,和皇帝老哥打了声招呼,爽快地“离家出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去找她的剑哥哥,却只是想看看这大千世界,只是想在这江湖中恣意一番,没有目的地,更不问归期,一路吃,一路玩,兼带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皇宫里少了位天香公主,江湖中多了位闻臭大侠。

      一年来,足迹也遍布大江南北,到过那冰封雪原,也踏上那戈壁沙漠,领略过北地豪情,更欣赏过江南美景,这样的每一天都是新奇的,她觉得自己应该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只是为什么又会像此时一样因睡不着而枯坐在院中,静静感受内心的茫然呢?

      心里还是缺了块什么,很重要的一块。

      天香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毕竟在一年前她就懂得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和甘蔗一样,哭哭闹闹撒撒娇就能得来的。

      有些事尤其有些人,或许是求不得的。

      虽然心会痛,痛得睡不着,痛得让人好想忘记一切,但痛啊痛啊的,就会习惯的不是吗?

      又或,她实在也舍不得忘记,忘记那段时光,忘记...那个人;既然如此,那便痛并快乐着吧。毕竟天下这么大,有趣的事有趣的人又这么多,执着太多,何苦来哉。

      天香本就是个通透又洒脱的人。

      突然,角落里传出一声异响,随即一个人影闪过,“谁?!”猛地起身,天香奔向角落暗影处。

      什么也没有,“奇怪,难道自己耳鸣眼花了?”,疑惑着摇头转身往回走,就瞧见原先自己坐的石凳上已然被另一人占据。

      更可恶的是,那人还拿起石凳上自己的甘蔗一口一口地啃着,“嗯,这甘蔗还挺甜的嘛,不错不错。”

      天香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跑过去就夺回那人手中的甘蔗,一顿劈里啪啦地砸过去,“好你个死麦秋,竟敢耍我!”

      惹得那人左躲右闪,跳的远远地,却还是免不了挨了几下甘蔗,只是仍旧不在乎的一脸嘻皮笑脸样:“看你这么晚都不睡,又在这院里一动不动,再不逗逗你,怕你石化啦~”

      “哼,要你管!”天香一脸不屑,嘟起嘴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麦秋也不生气,只是顺势走到天香旁边,故作轻松问道:“怎么还不睡呢?”

      天香闷了半晌,却只反问道:“那你呢?不也一样没睡嘛?”

      麦秋闻言,也不回答,只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向前几步。

      天香见他不答,心下多少了然:“你...又做那个梦了?”

      麦秋一愣,低了头,微微地笑了笑,却抬头望向那天上的一轮圆月了。

      天香知道自己说对了。

      双手撑在身体两边,两腿一晃一晃地摇啊摇,天香抬头望着月光下这个人的侧脸,心下赞叹道:“这人真的是很好看啊,和那个人一样好看。”

      莫名又想起自己和此人初相识的情景,那也不过是大约在半年以前。

      那时天香本想去边镇喝马奶酒睡蒙古包,却误入沙漠边缘,又遇上沙暴,丢了水壶失了马匹,两天一夜滴水未进,正绝望倒地之际,却隐约看见前方的山丘顶,先是露出骆驼头然后一个驼峰,再到整匹骆驼,晃晃悠悠地清晰起来,“海市蜃楼?”,头再也抬不起来,天香已无力去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喂,你有没有事?醒醒?”,略沙哑的嗓音,却柔柔的,莫名让人安心。

      天香努力睁开双眼,看到个模糊的侧脸,“驸马?”,然后一股清澈的水流灌入喉间,迷迷糊糊间,又再度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深夜,一顶简陋的帐篷、一堆篝火、一匹骆驼,再有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了。

      两人在沙漠里饮着马奶酒,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星辰近得好似伸手就能抓到一般。

      再然后,麦秋让天香坐上骆驼,自己徒步,领着她花了整整两天两夜走出这片沙漠。

      就这样,两个相似的旅者开启了一段一起闯荡江湖的旅程。

      旅途中,天香知道了他叫麦秋,家里是开镖局的,其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真要说的话,就是这人和冯素贞一样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又有着同样白皙的肌肤,同样略显阴柔的气质,同样温柔的笑容。所以也怪不得初遇时,天香半昏半醒之际将她认成冯素贞。

      但很快,天香便知道,她和冯素贞不一样。

      虽然都是俊美绝伦的五官、丰神飘逸的气质,但若说冯素贞是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麦秋便是如太阳一般灿烂的,尤其爱笑,笑起来像个孩童一般,却又在“不正经”时变成一张“坏坏的”笑脸。

      是的,这个人非常“不正经”,天香常想,如果说冯素贞脸上的表情大概十个手指就可以数得过来的话,那麦秋的表情,估计拉一队军营的人过来都不一定数的完。

      只是这人有时也会特别安静,恍若换了个人似的,尤其当那张玩世不恭的帅气脸庞显露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时,麦秋原本那双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睛就会变得暗沉,深不见底似的,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但天香还是觉得,这人虽不是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阳光开怀,但骨子里却还是个温柔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从小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大雾弥漫,看不清四周,更辨不清道路。雾气缭绕中的远方,模模糊糊似有很大一团灰影,像岛屿又像高山,麦秋知道自己要往那边去。他一人独行雾中,不知身处何方,只知道要一路向前,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直到去往前方那处。

      正因为这个梦,他离家独自一人周游各地,不为别的,只为找到梦中的景象。

      当然,这些都是麦秋告诉天香的,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刚听到这个梦的前因后果时,天香瞠目结舌,差点连嘴边的甘蔗都忘记啃了。她直觉麦秋真是个奇怪的人,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理由,便离家好几年;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理由在旁人看来难道不会奇怪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在乎。不了解的人不会明白也无法评论任何。

      这样一想,天香倒也乐得在旅途中和他搭个伴,毕竟除了偶尔的“不正经”外,麦秋还真是个很不错的伙伴的。

      于是,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院中,谁也没有打破这沉默,只享受着这当下的一刻。

      互相陪伴,却又享有独立的空间,各自怀恋自己的往事,甚或舔舐自己的伤口。

      墙外更鼓想起,已是三更天了,麦秋缓缓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轻松说道:“还是早点睡吧,明天就出城了。”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下一站想去哪?”

      “往西吧。去云南,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去。你真的不一起吗?”

      “不了。我要赶回镖局处理点事,我们还是云南会合吧。那,晚安吧。”

      “好,晚安。”

      麦秋转身离去,上楼的一刹那,再次回头看着那抹娇小身影,心下慨然。他承认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喜欢上了天香的笑容,他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直笑着。

      可是,不知为何,却经常能看到她眼底的悲伤。他敏锐地觉得她应该有一段深刻的过往,但那个人一定伤她很深,不然明明如此乐观直率的少女怎会落得如此心境,收敛的情绪、不可言说的孤独。

      究竟是谁能待她如此?是谁能让她念念不忘?是那个冯绍民吗?酒醉之际,睡梦之时,他能听到天香喃喃呼唤这个名字。

      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无论如何,他都想抚平她的眉头,守护她的笑容,让她从心底再次展现那最美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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