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泪——桃夭》2011的井

3、初弑

　　秦庄襄王三年，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矣。国事皆委于文信侯，号称仲父。晋阳反。
　　——《资治通鉴》
　　秦 咸阳

　　这是住在这里的第7年。

　　桃夭，那个艳动全秦的女子仿佛只有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才重新成为人，其他的时候，她在扮演神。那个化身舞女的神，在最卑贱的地方赢取最大的尊重。

　　我住在这里，不问世事。

　　桃夭一次一次的对我说，放下剑，放下成为剑者的命运。
　　我看到她眼中的痛，可以想象多年前的她，定是用了同样的悲悯对寒衣说了同样的话。
　　我握她的手。一如继往的冰凉。
　　看着她苍白的手指，那褪去了嫣红的脸，点头。在这一刻，我忘记了剑者的命运，只想好好的，好好的保护这个叫做桃夭的女子。

　　可是，放下。
　　早已在我拿起若尘的那一刻成为——奢望。

　　始皇三年，大饥。蒙鹜伐韩，取十二城。
　　——《资治通鉴》

　　太子政即位的第三年，全国爆发了大规模的饥荒，就连咸阳城外也是哭声一片。
　　夜。
　　别院外是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月华如水，却带不走丝毫烦闷。

　　并不想打扰桃夭，索性披了衣服，走出别院。

　　很久很久都没有踏出别院了，而此刻院外的景象让我都有些汗颜。
　　我不怕看到血流成河，也不畏惧尸积成山。但是，此刻，纵是我，也觉得这夜太冷太凉。
　　路边摊散的尸体，有的已略略腐烂，有的如同睡着一般。尸体旁一般是眼神空洞的活人，没有眼泪，也没有生气，像是另外一些被人故意竖起的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声声长哭划破夜的宁静，寻着哭声，是在咸阳最大的米行门前。十几个饥民奋力的敲着那厚实的木板，眼中的渴望像极了某种嗜血的生物。
　　我知道，在那木门后，是商人囤积的大量米粟。唯利是图，囤货居奇是做为商人的基本手段。

　　门打开了，冲出来近二十个护卫，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饥民乱舞着手中的刀。
　　我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倒下，杀人者脸上就没有恐惧和悔恨，有的只是见血后的快感。一个孩子在倒下的母亲旁哭着，那年轻的母亲努力的想伸手替孩子失去泪水，可最终还是锤了下去，她的嘴角带着歉意。
　　那一刻，我像是看到了寒衣，她也是那么那么努力的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我拭去泪水，终还是如同那个母亲一样带着歉意，离我而去。

　　若尘映着森冷的月光，这是我拿起若尘后第一次用它杀人。
　　二十人的生命在瞬间崩逝，只是血，流出来，流了很远很远；只剩我白衣上的点点殷红，证明他们对于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