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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因爱故生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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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让苏培盛去好好查上一查,并且特地从外边找了人来监视这个李佳氏。
好在,她一整个春天,都守在她的阁子里,行为也很是乖巧,一点也不像关于赫舍里氏的传闻。
于是,我渐渐对她失去了警惕。
但衰神似乎还是没有远离我。
一个月的一天,我下朝回府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马车。
整个马车上装载了整整二十坛御赐的女儿红。
我看着那一坛一坛的女儿红被送入我住的雍懿阁,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这并不是什么赏赐,这是一种警示,也是一种责难。
而这件事的起源,无非就是那场江南的科场舞弊案。
一个多时辰前,朝堂上还在胶着的讨论着如何处置那些舞弊的官员。
以大学士为首的那一班主张要将他们严办,而太子言语间无不是对此案“就此结案”之意。
当皇父的目光扫向我的时候,我却是要求彻查,我觉得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没准还和一些京官有所勾连。
然而皇父却突然的勃然大怒,他莫名其妙的称我酒醉误事,荒谬绝伦。
但他并没有惩罚我什么,只是“赏”了我二十坛女儿红,要我好好喝个够。
当晚,那个许久不曾私下交往的胤禩来了我的府上。
我原以为他是来奚落我的,没想到两相谈着聊着就到了深夜,而且相谈甚欢。
我突然就爆发了那被潜藏已久的叛逆,我将那御赐的二十坛酒悉数取了出来,我说,“好东西留着也是浪费,不如一齐喝了干净的好,也免得心神不宁,反正皇父也叫我好好喝个够。”
胤禩像是早就对那酒垂涎三尺了一般,他抢先揭开了泥封,豪饮了一口,然后大呼了一声“好”。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在我的印象中,早些年的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而这些年的他逐渐显示出了身为一个皇子的自觉,但总的来说,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儒雅的少年。
像豪气这种词,是不应该用在他的身上的。
他让我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胤祥,我那个曾经最与我齐心的弟弟。
那一夜我们将二十坛的女儿红全都喝了干净,然后显然,两个都醉倒了。
不过即使醉了迷迷糊糊,我也没有忘记在天亮之前,让苏培盛派车将他送回他的府邸。
我不想第二天听到御史那些聒噪的、没完没了的指责。
当然我更不想再被皇父赐上二十坛酒。
宿醉之后的几天,我并没有去上朝,当然我是有“特权”的,但是胤禩就没有这么好命,他还得顶着被责难的压力去朝堂上杵那么一两个时辰。
为此,我觉得也有些负疚。
因而在我认为风波已经过去的时候,我专程去廉贝勒府上拜访了胤禩。
那天我们依旧是相谈甚欢,但是我明显的感觉到他不如那一晚的热情,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与人为善却又进而远之的廉贝勒。
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似乎也仅仅止于那一晚的敞开心扉。
很多年以后我依旧会常常回忆起那晚,尽管那时候我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当夜的字句,我所能记住的,不过是那种毫无保留的纯粹。
可惜,所谓的兄弟,转眼就会过去。
那时候我不知道,在胤禩的眼中,只有胤禟才是他的兄弟,真正的兄弟。
而我们,都不是。
早年的情爱,终止于另一场丧事。
宛如的死亡,我早有预想,但我没有想到来的是这么的快,她毫无预兆的,突然就亡故了。
我去偏房的时候,榻上停着的已经是她冰冷的尸体。
我以为她是自尽的,或者别的什么,但显然都不是,她只是病故,不知道什么病的病故。
印象中,我最后对她的说的一句话是——你怎么不去死。
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并不是一句气话,只是用一种平和的语调来说,因为我要将兰轩逐回本家,而她却不同意。
她以死相逼,那我也只能翻脸无情。
宛如死后,兰轩很快也死了。
她终于没有被逐回本家,她像她的姐姐一样,用死亡来证明自己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死也要做皇族的鬼。
对于宛如的离世,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伤感,毫无由来的。
我想那时候我是觉得,失去了的人永远最珍贵而美好。
我开始虔诚的吃斋念佛——虽然这件事我之前也做。
但现在仿佛更为执着。
我不觉得我的身上有什么罪孽,我只是怀念她们,尤其是宛如。
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她的音容笑貌,我还记得我没有带她去过她最爱的江宁。
佛家说,因爱故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