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念人生》木叶长生

4、好好活

　　原来离村子不远就有这样一片辽阔的海域。午后阳光，银色沙滩，湛蓝无垠的大海，孩童在海边愉快嬉戏，虽然没有热辣比基尼和冲浪酷男，这样的海滩也还是很美很有活力。当然，有杯冰镇椰汁会更好一些。

　　我脱掉鞋子，一边吼着“大海，我来啦~~”一边狂奔到沙滩上。一群低头捉螃蟹捉得其乐无边的小朋友抬起头打量用怪怪的眼神盯着我，紧接着一阵海浪打到礁石上，我享受到了来到古代后的第一次海水浴——是的，我湿透了。

　　也许我有必要在我的古代生存手册上记上一条——远离礁石。我又兴冲冲地跑到小朋友中间，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一张张稚气十足的脸，红扑扑的，像还没熟透的苹果，身上大都兜着可爱的小肚兜，这才是真正的纯真无敌啊！我走向旁边一个长得酷似《小叮当》里胖虎的鼻涕吸了又流流了又吸生生不息的小胖墩面前，心想这应该是乡亲们口中和我关系较铁的胖虎小朋友了吧，于是伸出双手激动握住他满手是泥的爪，动情地道：“胖虎，我病好了！同志们，苏念恩的病全好了！以后可以和各位一起吃喝玩乐，携手并进……”

　　“丫丫，他才是胖虎，我是竹子啊。”鼻涕吸了吸，“难道真像我娘说的，你的脑子烧坏了吗？”鼻涕流出来了。吸与流之间间隔4秒左右。

　　“我一时激动认错了嘛。”你说你虎头虎脑还胖成这样不叫胖虎叫什么竹子，还有你，瘦得跟棵竹子似的叫什么胖虎嘛，真是的。

　　于是在跟大伙玩捉螃蟹游戏的时候，我又用“你问我答”游戏套出了这群天真小P孩的一切秘密。当然在“你问我答”的基础我又添加了点“谁回答慢了或者回答不出就是呆子”、“小孩越玩这游戏长大就会越聪明”、“撒谎的小孩鼻子会越长越长”等一些戏剧成分。嘿嘿，谁说五岁小孩不好骗的？

　　胖虎左边屁股上的三颗痣，竹子昨晚偷吃了家里的红糖，土豆四岁的时候还在尿床等破事儿，都一一像偶坦白了。

　　本来觉得“苏念恩”这名字真是俗到外婆桥了，念什么恩啊好像是欠了谁似的，还说不定是我爹或我娘曾经有个什么相好的叫什么“恩”，才取个什么“念恩”的名儿悼念悼念死去的爱情。但现在知道了这群小P孩的名字，我发自内心觉得我名字真是特动听特有意义。赵裁缝的儿子胖虎，大名是赵总裁，王掌柜的儿子竹子，大名王经理，还有叫洪大花，洪小花，安必得，艾立信，狗娃，狗剩……胖虎和竹子的名字还是满上档次的，都是管理层的高级领导啊，乍一听我还挺兴奋的，我说你们俩以后一定是大老板的料。胖乎乎的竹子还不好意思的吸吸鼻涕挠挠后脑脸红了一阵。

　　我还弄清楚了苏念恩小朋友跟这里的众多孩童一样有小名，在这群小家伙中偶的官方小名就叫“丫丫”，而且还真的是个小神童，四岁识字时就过目不忘，特机灵调皮。当初就是为了跟一个名叫土豆的小同学争夺孩子王的头衔，悄悄跑到后山比试，比试内容就大概是在林子里玩躲猫猫之类的。那样的深山老林啊，土豆很精，压根儿没躲在林子里，直接奔回家里去了，让咱们的苏念恩小朋友好找啊。最后电闪雷鸣的大晚上了苏小同学也没回家，土豆小朋友耐不住良心的折磨就吐露了实情，后来我爹就把奄奄一息的苏小同学抱了回来。

　　据目击者之一的洪大花称，当时当事人“我”可真的是虚弱得“正在死去”，她的幼小心灵至今仍心有余悸，“还好不太晚，还好丫丫你回来了。还好你有个那么厉害的爹爹。”
　　我很想澄清一点，其实已经晚了，要不我也不会在这。
　　而土豆小朋友从此陷入诚信危机，并且被众多家长划入“坏小孩”黑名单，目前仍被他的寡妇娘关在家里面壁思过。

　　太阳快落入海平线，我把捉到的几只螃蟹都送给了没啥战利品的红花姐妹，开始我收买人心的第一步。其实都是些大不过墨水瓶盖的小螃蟹，小家伙都乐呵呵的像捡了什么宝贝，这么小的蟹能吃到的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大伙都催我回家，我说我要留在这里看日落。

　　金色的霞光一丝一缕收地敛起来，夕阳赤红得如滴血的丹砂。海面金光粼粼，海风在耳边呼吸，海浪仍在追逐嬉戏。

　　咱本来也是想浪漫一把来的，后来才发觉一个人在海边这样吹着风看太阳一点一点慢慢地沉啊沉的其实也没啥意思，还显得有点傻。

　　当夕阳沉了一半，我沉吟了一句“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偶惧怕悲剧重演的帅爹爹到海边来找偶了。

　　“爹~抱抱！”做个小P孩真好，说这样的话也不用害臊。瞧，顺理成章地没入一个温暖宠溺的怀抱里撒撒娇，揩揩油，多惬意啊。

　　沙滩上留下的一串串深深浅浅的小脚印还没有被潮水刷去。
　　其中的某一串，到底是苏念恩的还是苏晓薏的呢。
　　突然觉得好累哦。

　　“念念，以后别玩那么晚还不回家。你娘很担心你。”
　　“知道了。”你也是很担心我的，眼皮很沉。
　　“你娘熬了你最爱喝的鱼头汤。”
　　“哦。”我不爱喝鱼汤，眼睛闭了三分之一。
　　“明天开始要跟他们一起到学堂来。”
　　“嗯。”我早就大学毕业了，眼睛完全合上了。
　　“不准再偷懒不做功课。”
　　“嗯……”睡着了。
　　“呵，这样都能睡。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一个疲倦的小女孩俯在父亲的肩头沉沉地睡着了，好像没有做梦，又好像梦到了很多很多。长长的睫毛有时会轻轻颤一下，呼吸很均匀，睡得很香。

　　你不会知道的，因为很孤独很害怕，所以才那么想借借你的温暖。

　　———————————两年过去了的分界线————————————————

　　两年了，这就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啊。

　　即便没有小强一般的适应能力，我也几乎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其实这里村风挺好，村民也挺淳朴，男人出海打渔，女人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小孩在我爹开办的学堂里学点东西放了学就四处撒野。

　　记得第一次去海边后，第二天就雷电交加地下了大雨。我看到那雷声轰隆隆的那闪电白煞煞的觉得特亲切，没准再被雷砸砸电劈劈我的梦就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家了。于是不管不顾冲到雨里，仰天大嚎“雷啊雷啊，来劈我啊！”在之后的雷雨天里，渔丰村的村民们总是能看到一名名叫苏念恩的五岁女童冲进雨里喊着叫着让雷劈她，最后被她的怒气冲冲的父亲抱回家里。针对苏姓女童的这一行为，其父常常疾声厉色采取过关柴房禁闭、罚跪通宵等终极措施，甚至威胁过用铁链将其锁起来。其母常常谆谆善诱，对其行为伤心不已。但这个女童从未终止过其不正常行为，众村民都感慨同情其遭遇，一致认同她的脑子在那次意外中被烧坏了，并将其病症成为“雷电综合症”。

　　其实我爹娘真的不用那么紧张，因为每次等我喊完，雷就不打了电也不闪了，很快地雨也就停了。刚开始淋雨还会小感冒一阵，现在淋个一天一夜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而村民朋友们更是经常拿我的事迹威胁不听话的孩子，比如我就听竹子他娘说过“你再乱跑出去小心以后跟念丫头一样傻乎乎的。”

　　终于某一天我停止了我的疯狂行为。因为那天真的有人被雷劈了，劈死了，是住在村尾的张二麻子的儿子，也就二十来岁。我怀着极沉重的心情跟我爹去看了看，榕树下他的尸体黑糊糊的，甚至连血都没流，就焦炭一样毫无生机地躺在那儿了。张二麻子在他儿子尸体旁老泪纵横，很凄凉。

　　我流泪了。老年丧子，如何能不痛？也许我在现代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去收拾我的尸身的时候，也是如此凄凉吧。他们会不会不相信到自己的至亲会有这样难看的死相呢？

　　“不孝的人就会被雷公劈死，竹子你可别做个不孝子。”竹子的母亲又在举例子教育儿子。竹子很顺从地点点头。我很想反驳那是不对的，像我这样的孝心模范都会被雷劈。

　　回家的路上我很沉默，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爹娘磕了几个头。娘有点吓着了，爹接受得很坦然，仿佛是意料之中。“女儿不孝，以前太调皮，让爹爹和娘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一边磕头一边很认真地宣誓。

　　如果那天的雷稍拐个弯，也许劈到的就是我，也许现在我就是一具让亲人撕心裂肺痛哭的尸体。穿回去的机会微乎其微，搭上这条好不容易重生的生命的几率却很大。我不想死，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也有如此疼爱我的亲人。

　　那天夜里，我心里下了个小小的决定，如果我是苏晓薏，那就连带苏念恩的人生一起，好好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