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易》青翰白蘋

1、第一章

　　“姐儿，来抓东西。”

　　嬷嬷将李沉音放在抓周的桌子上，哄了几声，随即退在李王氏身后，这个穿红着锦的婴孩懵懵懂懂地坐在细绸上。她坐在桌上，懵懵得待了一会，黑葡萄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身前的众人，手脚并用向前爬着。

　　李沉音开始慢慢爬，绣品，书本，布偶，银钱……李沉音停在了书边，嘴中咿呀着发出声音，“咦？”胖胖地手按在书的扉页上。

　　一旁唱喏的喜婆立即上前，“恭喜恭喜，女公子抓了书簿，将来定是一位才女！精通六艺，才气盖人……”

　　一旁一直看着的李王氏拿帕子掩着嘴，轻笑出声道：“郑妈妈，给赏。”

　　李沉音每日里在母亲房中由一堆婆子丫鬟照看着，长得胖嘟嘟的。李王氏看着在软塌上睡着的女儿，轻轻戳戳她嫣红而柔软的小脸，脸凑前去，亲了一下，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声道道：“抓周仿佛就像是昨天一样，小孩子长得真快。”

　　跟前的李嬷嬷笑着接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眨眼间半年就过去了。”

　　郑嬷嬷低头站在内间的珠帘外，“夫人，人带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李王氏直起身子，收起笑意，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带进来吧。”看着下首跪着的三个婆子，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声音淡淡道：“你们也都知道喊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是，夫人。”三人低着头，恭敬应道。

　　“既然你们知道那就好，我怀着胎，没精神看顾姐儿，你们都是稳重人，体己人，把姐儿交给你们照顾我自是放心的。但有一点，谁要是敢仗着姐儿年纪小，充什么架子，让我知道了，可不是发卖出去就行的！”

　　“奴婢们绝对尽心照顾女郎，不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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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儿，回屋去吧，外面天冷。”郑嬷嬷抱起在廊下看雪的李沉音，柔声哄着，将人带回屋里。

　　“嬷嬷，阿母什么时候来？”李沉音揽着郑嬷嬷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睛，奶声奶气的。

　　“小郎这几日身子又不大好了，夫人要照看小郎，吩咐了奴婢们陪着小姐。”

　　“哦，弟弟又生病了。”李沉音说完这话，转头又去看雪，嫣红的小嘴紧抿着。

　　郑嬷嬷看着心疼不已，问道：“姐儿是觉得没有孩伴吗？下个月，姐儿就能去族学了，里面有其他的小主子，到时候就能陪着姐儿了。”

　　“族学？”李沉音黑眸中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郑嬷嬷。

　　郑嬷嬷看着李沉音玉雪般的小脸，爱怜地摸摸她的发顶。“是啊，族学，我们姐儿马上就能去了。”

　　李沉音倒不好奇族学，“嬷嬷，今年我生辰弟弟会生病吗？去年阿娘没有给我做长寿面。”

　　郑嬷嬷看着李沉音面上的期待，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肯定不会的，今年姐儿就六岁了，快是个大姑娘了，大娘子肯定会给姐儿置办的。”

　　中午，郑嬷嬷哄着李沉音睡去，整整衣襟，轻声缓步，带上房门，由前面的婆子带路去看挑出来伺候李沉音念书的几个小丫鬟。

　　见了人，郑嬷嬷板着脸，声音平平道：“你们几个能被选来服侍姐儿是交了天大的好运道，姐儿年纪小，在她身边服侍的人不能有半点疏忽。虽说你们跟着学了些伺候主子的规矩，但还是要时刻警醒着，不能有半点分心。赶明儿姐儿去族学，你们几个跟在身边，眼睛都放亮点，姐儿饿了，渴了都要及时把点心茶水拿给姐儿，墨用完了，纸写满了都要马上给换。有谁要是伺候不尽心，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哪来打哪去！”

　　四个小丫鬟跪成一排，让郑嬷嬷一番恫吓，胆小的已是瑟瑟发抖，泪水含在眼眶里不敢掉下。

　　等到开课那天，天还未亮，李沉音带着四个小丫鬟早早地朝在李府东跨院的族学去。她要先跟着先生们上开蒙的课，和她同龄的不多，只有一个二房的庶出子，大她七个月，叫李呈湛，二人一同进学。

　　李沉音来得早，铺着竹席的书堂里只有她一人，在她身边的木案上，也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她知道是二房的一位庶兄，左等右等也不见这人来。

　　好容易等到这人进了课堂，先生后脚也跟着进来了。

　　宁先生讲完课，刚离开书堂，在外候着的书童和丫鬟们拿着热巾帕和吃食拥到小主子身边，李沉音净了面，拿了块芸豆卷，细细地嚼着。

　　李呈湛转转眼珠子，挥退身边的小厮，凑到李沉音身边，眼睛瞧了会李沉音吃着芸豆卷一鼓一鼓的脸颊，也不认生，笑着戳戳李沉音的脸，“我叫李呈湛，你叫什么名字？”

　　李沉音头次被人戳脸，愣了下，坐在座位上，低声回答，“李沉音。”

　　李呈湛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李沉音被这连环击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措地看向身边，找不着郑嬷嬷，从凳子上站起身，微微福身道：“谢哥哥夸奖。”

　　见这人像是还要说话，李沉音真是觉得有些害怕，恰好宁先生进来了，李沉音当即如同获救一般，坐回桌前。等到下课，还没等李呈湛开口，先福了福身，朝李呈湛道别，连忙跑了。

　　下午回了西跨院，李沉音先去给母亲请了安，李王氏坐在软榻上，把李沉音一把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今日学了些什么？”

　　“先生教了千字文，让我们下学后自己把今日教的地方在红帖上摹一遍。”

　　李王氏面上带笑。“那听懂了吗？”

　　李沉音点点头，“嗯。”

　　李王氏本想着再多说几句，内间忽的传来孩童的哭泣声，哭声细弱，没有幼童的尖锐，听来沙哑低沉，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李王氏顾不得仪态，提起裙裾，急急向内室走去，李沉音下了软塌，看着阿娘的背影隐在重重的幔帐后。不一会，妇人温柔的哄唱声响起，伴随着轻轻而有韵律地拍背声，幼童的哭声渐渐消失。

　　李沉音眨眨眼睛，觉得心里酸酸的，“郑嬷嬷，咱们走吧。”

　　“是。”郑嬷嬷冲李沉音一福身，将李沉音抱在怀中，回了西厢房。

　　晚间，郑嬷嬷将李沉音书桌上的烛灯剪亮，轻轻将米粥放在桌角，柔声道：“姐儿，时间已差不多了，喝完粥安歇吧。”

　　李沉音没说话，临摹完一边的帖子，边净着手边“嗯”了声，道：“嬷嬷，明日不要让她们都跟来，你选两个就好。”

　　郑嬷嬷躬身，先应了声“是”，服侍李沉音把粥用完，给她擦完嘴，试探着问了句，“可是今日她们服侍不周，让姐儿心下不大满意。”

　　“不是，人太多了有些不喜欢。”李沉音将净手的帕子递给一边低头站着的侍女，乌红的托盘被举过头顶，方便她放帕子。

　　李沉音看着侍女因长久维持同一个姿势而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几分烦躁，“下去吧。”

　　郑嬷嬷放下床幔，又给沉音掖掖被角，“姐儿，过几日等得闲了，给那几个丫头赐个名，这样叫起来也方便。”

　　“嗯，嬷嬷去睡吧。”

　　“唉，老奴就在外间，姐儿睡就是。”

　　李沉音闭上眼，听着衣物和床幔的摩擦声，不一会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外间的油灯传来偶尔地爆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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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跳跃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