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的不等式》风晓樱寒

7、第七道不等式

　　挂了电话，封静又调出王浩光的病历，打算过会儿再仔细看一遍。

　　大叔自述大腿疼痛难忍，痛有定处，有过明显的外伤史，按常理应该是瘀血症状。她最初推测的是经络不通，但瘀血症状，脉象大多沉涩，或结代，舌质多暗红。

　　而大叔脉象脉滑，舌质红，苔黄腻，舌面无瘀点，舌下也无静脉曲张的现象，不太像有内伤的样子，反而提示体内有热。

　　所以她多留了个心眼。

　　排队系统继续叫号。

　　一上午，封静看了近四十个病人。

　　有腹痛了一整周才来医院看的白领，有想要二胎前来调理的高龄男女，有每天上课总是无精打采的小学生，有前来调理月经不调的大学生……

　　还有一个坚称自己女儿只是肚子痛而不是怀孕的妈妈。

　　封静给女孩把了脉，什么也没说，只是委婉地建议她们转去妇科。

　　可听了封静的话，那位妈妈却试图争辩：“医生，我女儿就是普通的肚子痛，你看给她开个治肚子痛的药就行——”

　　封静坚决拒绝：“这种情况，我是不能给您的女儿开药方的。您最好带您的女儿……去做个详细检查。”

　　女人当即变了脸色，情绪变得激动：“你胡说什么啊！把脉怎么可能会够测出怀孕？那不是骗人的把戏吗？我女儿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你是不是在骗人？”

　　她说着，又推了自己女儿一把：“你站着做什么，说话啊！你说话啊！”

　　女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一直呆站着，紧抿着唇，脸色惨白，也不敢说话。她穿着某重点高中的校服。

　　封静赶紧站起身劝阻：“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些。”

　　“肯定是搞错了！你们这些医生，就会骗人！我们走！”

　　女人拂开封静的手，瞪他一眼，强行拉着女孩离开。

　　砰！门被狠狠甩上。

　　但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赚钱供你上学读书，你却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你存心让我丢脸是不是？你说话啊，说话啊，干嘛不说话！”

　　歇斯底里很快化作了压抑的哭声……

　　封静默默地叹了口气。

　　医院里人生百态，就是如此。

　　中午十二点，上午的门诊暂告一段落，门诊大楼重归静谧。

　　午休时间短，封静也不打算回家。

　　她到医院的食堂吃完饭，回到科室休息了会。

　　没睡多久，就被接连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吵醒了。

　　封静醒来后，口袋里手机又震动了数下，才沉寂下去。

　　她走到洗手台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几条新消息横贯在锁屏界面。

　　是封妈妈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科室里还有其他同事在休息，封静转身走出阳台。

　　手肘撑在护栏上，她点开语音消息。

　　封妈妈的声音飘散在风中：“静静，你加上我推给你的小伙子了吗？就是在国企工作那个。”

　　下一条：“人家妈妈怎么跟我说，你还没联系他呀？”

　　“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人家会觉得你没礼貌呀。”

　　封静早就将这事忘到脑后，被封妈妈提醒，这才想起有那么一个人。

　　她深呼吸，按着语音回：“妈，都成年人了，就因为一定小事，就向对方家长告状，又不是小学生，你不觉得这人本身就很不靠谱吗？”

　　收到这回复，封妈妈也不发语音消息了，直接打来电话。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

　　“你看看你，像你这么岁数，孩子都开始学走路了。满大街都是男人，你怎么就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封静顺着她的思路反驳：“妈，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我找到对象，随便在大街上拉个男的都没问题吗？”

　　封妈妈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嘀咕：“那倒也不是，就算不是公务员，至少也得有个正经工作啊，你好歹也是编制内的。”

　　封静无语极了：“妈，你这时候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事吗？”

　　封妈妈转移话题：“哎呀！说起来，那小伙子对你还挺满意的，你赶紧加上聊聊吧。”

　　她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有空就跟人家聊聊，多交个朋友也不错。”

　　封静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很干脆地说：“可我最近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跟人聊天。不说了，同事过来找我了，先挂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她挂了电话。

　　抬起头，眺望远方。

　　她已经搬出来住了，但妈妈还是不依不饶。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

　　封静对所谓的相亲没有任何的兴趣。

　　那趟电话后，她再次将封妈妈交代的事忘到脑后。

　　转眼间到了周五，这天下午，门诊有她的排班。

　　周五下午，来看门诊的人也多，封静忙得昏天暗地。

　　到了下午四点多，后面还有七八个号。

　　“请张依依到6号室就诊，请张依依到6号室就诊……”

　　刚叫了下一个患者的号，诊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很匆忙的一推。

　　被叫到号的女生刚要进门，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出现，把她挤到另一边。

　　一进门，年轻男人就大声嚷嚷道：“医生，我妈头痛犯了，你快来给她看看！”

　　被挤开的女生趔趄了下才站住脚步，顿时不高兴地皱起眉：“这位先生，现在叫到的是我的号，请你不要插队。”

　　年轻男人扭过头，不满地说：“什么呀，你没看到我妈难受得很吗？”

　　女生反驳说：“来看病的谁不难受？我排了一小时的队了，你这样插队，也太过了。”

　　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颐指气使地说：“里面的是我未来儿媳妇，我插个队怎么了？”

　　“未来儿媳妇又怎样了？凡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吧，有关系就了不起吗？”女生不服气，跟她理论，“而且您看起来，哪里像是难受的样子？就等那么一会儿就不行吗？”

　　女生看起来是刚出社会的样子，年轻气盛，脾气也爆，直接跟这两母子吵了起来。

　　听到门口传来的争执声，封静赶紧站起身，走到门外：“谁是张依依？”

　　门外争吵的人停下。

　　女生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举起手说：“我，我是！”

　　“进来吧，不要耽误后面的患者，”封静淡声道，又补充了句，“记得把门关上。”

　　说着，转身返回诊室内。

　　女生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得意地看年轻男人和中年妇女一眼，跟上封静的脚步。

　　“等等！”

　　年轻男人喊出声，上前一步堵住了封静的去路。

　　他勾起唇角，主动作自我介绍：“封医生，我是许应俊，周阿姨应该跟你说过我的事。”

　　封静动作微顿。

　　周是她家太后的姓，原来这就是那位太后介绍的相亲对象？

　　封静心下了然，脸上仍保持着平静：“许先生是吧？，现在还没叫到你们的号，麻烦先出去等。如果没挂号，请先去挂号。”

　　许应俊笑容僵住，脸色有点挂不住了，警告般提醒：“封医生，这可是我妈！”

　　“许先生，我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也请挂号排队，请遵守医院的规矩。”封静语气很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和疏离。

　　许应俊脸上愈发不好看：“周阿姨难道没跟你说过我吗？我们……”

　　封静打断：“许先生，请你自重，还有，不要再说令人误会的话了。”

　　许应俊不由涨红了脸：“你，你什么意思？”

　　“你这什么态度？”许应俊的母亲也嚷嚷起来，“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封静说：“虽然不知道我妈说了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误会。但很抱歉，我没有跟你发展的打算。”

　　许应俊似乎觉得丢了颜面，恼羞成怒：“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患者的吗？当心我投诉你！”

　　“那你去投诉，”封静一脸平静，“这里有监控，发生的事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请您不要妨碍我的患者就诊。”

　　她转身离开。

　　许应俊急了，伸出手要拉扯封静的衣服：“等等，你不许走！先给我妈看了！”

　　“哎，封医生，当心！”一旁的女生惊呼出声。

　　但已经来不及躲开——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将许应俊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