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箭》药师

3、始料不及

　　盈熙胜一直侧对着燃霄，此时转脸温柔地看了看怀中不再神采飞扬的盈熙屏，哑然失笑：“王子，您是一定要逼我家少主？我家少主可还小的很！”在燃霄看不到的视角里，用右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盈熙屏被气得通红的脸颊，左手伸出一根指头朝右手比了比。盈熙屏立时眼睛一亮。
　　燃霄作势拉弓，懒懒地笑道：“只要青幕少主认输，我自然不会欺人太甚！”
　　盈熙胜半蹲下来，摸着盈熙屏的头，柔声道：“屏儿，你还小，很多东西没见过也不足为奇。知道大人的优势在哪里么？不是他们真的比小孩子聪明，而是他们见识的东西多，经验丰富罢了。屏儿，你明白了吗？”他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温吞吞，柔柔顺顺，让人如沐春风般说不出的舒坦。
　　盈熙屏晶亮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悄悄却狠狠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飞身上马，不再盛气凌人：“来吧！”盈熙胜苦笑。
　　燃霄笑：“青幕少主，接箭了！”猛一俯身，平贴马背，同时改竖为横，使四支箭在一条水平线上直冲盈熙屏而去——
　　盈熙屏只是在他改变箭路那一瞬间，变了变脸色，随即便平静下来，一扯马缰，在宝马挺立的那一刻，迅速抽箭拉弓疾射——
　　盈熙胜颔首微笑，燃霄愕然不动，盈熙屏秀眉一挑：“你输了！”
　　燃霄算了他的技术，算了他的速度，唯独漏算了他的马术！盈熙屏的棕色宝马说停就停，燃霄准确射出的四箭均落到盈熙屏的前面，偏偏又是同步平行，盈熙屏只用一支箭，便从中间将四支箭齐齐射断——不比力度的小孩？
　　燃霄像看怪物般看着盈熙屏：“你是小孩子么？”

　　盈熙屏兴高采烈地拉着盈熙胜向大祭司那里走去：“哥哥，我们待会让大祭司帮我们戏弄戏弄阿爸阿妈吧！”
　　盈熙胜握着他的手，微笑着跟他走着。
　　盈熙屏回过头来，噘起嘴来：“为什么总是不跟我说话？为什么见到刚才那个王子，你就有那么多话说？还有，你总是低着头不看我，今天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燃霄王子！”看样子，真的气得不轻。
　　盈熙胜有点愕然，有点受宠若惊，柔声道：“你生气了？”
　　盈熙屏突然抱住盈熙胜，轻轻抚摸下午掐中的地方，闷声道：“我当然生气！因为我喜欢哥哥啊，我只想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盈熙胜反过来将他紧紧搂住，忍不住颤抖，口齿不清起来：“原来，原来……”深呼吸几口，盈熙胜平静下来，温柔地笑道：“屏儿，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就算看不见了，也是！”
　　盈熙屏隐隐觉得哪里不妥，但是盈熙胜肯这么说，他哪还有心思就叫那么多？于是从盈熙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盈熙胜也笑，只是笑容中有点苦涩和心酸。
　　盈熙屏安慰他：“哥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决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即便大妃也不行！”

　　本想直接冲进去找大祭司，一眼看见幕王的随侍攸晨，两人只好偷偷溜到大祭司大帐的侧面，再偷偷钻进去，靠着大祭司瓶瓶罐罐的掩护，来到供桌下面。
　　听见大妃焦急地道：“这怎么能行？不是说好的是让胜去吗？怎么能让屏儿去月智做质子？我不同意！还是和北漠结盟好了！”
　　盈熙屏愣住，盈熙胜则脸色大变，悄声将他揽在怀里。
　　大祭司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北漠于我们相隔百里，而且年年来去如风地抢掠我们的马匹子女，现在更让我们俯首称臣，年年进贡铁器布匹……”
　　大妃匆匆地打断他：“可是，不能让胜去吗？屏儿还这么小！”
　　一个酋长冷冷地的依旧没有常人感情：“大妃，您也是明事理的人！月智说好了，只要送上少主以示友好，保证不挑起战争，他们便只要我们年年岁贡五千羊皮！如果不送上少主，他们立即来攻！到时候就算跟北漠联盟，战场也是在我们青幕！何况，月智和北漠的差距有多大，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
　　大妃轻声低泣：“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屏儿做质子？他们会对屏儿怎样？”
　　大祭司平淡地道：“大妃不用担心。平原各国均有传统，弱国向强国送上王子做质子，或者两国互相交换质子，本是平常事，这表示献上质子的那一国的诚意！”然后又用其一贯威严的声音道：“各位，我前日求的天福，上天赐示，盈熙胜乃我族明君，可带我等走向光明大道，而盈熙屏乃我族福星，将为我等免去无妄之灾！”立即掀起一片应和之声。

　　盈熙胜脸色惨白，盈熙屏却对他鼓励地笑了笑。盈熙胜咬咬牙，拉着盈熙屏偷偷溜了出去：“我们去找燃霄来！”
　　盈熙屏笑道：“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北漠向来喜欢出尔反尔，我本也没打算真要那个赌债的，何况，是哥哥偷偷帮我，我是胜之不武……”
　　盈熙胜看着他，突然笑了，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脸颊：“屏儿，你相信哥哥的，对吗？”
　　盈熙屏点头，不明所以。
　　盈熙胜接着问：“任何事，只要哥哥做的，你都不会怪我，对吧？”
　　盈熙屏想了想，勉强点点头。盈熙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封住盈熙屏的穴道，抱着他跳上宝马，驾马向远离帐篷的地方驰去：“哥哥决不把你让给任何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为他们牺牲？”

　　“嗖”，“嗖嗖嗖”，几支箭先后插在盈熙胜的后背上，盈熙屏睁大眼睛瞪他，他本来勉强笑笑，可是到底还是小孩子，一阵疼痛的眩晕便让他带着盈熙屏一起跌下马来。后面立即有几骑驰至。
　　月寂然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不起幕王，我射伤你儿子你不会怪我吧？”盈熙胜脸色苍白地看着盈熙屏，示意他快走。盈熙屏则对月寂然咬牙切齿。
　　幕王苍老的声音传来：“没有没有！我还要谢谢殿下手下留情，没有射中胜儿要害！”几个人将盈熙胜搬开，又有一个青衣青年替盈熙屏解开穴道。
　　月寂然看着盈熙胜笑道：“还好我的手下发现你们在红顶帐外鬼鬼祟祟的！”
　　盈熙屏立即叫道：“阿爸！哥哥是不想我去月智做质子！他没有恶意的！”
　　“哦？”月寂然手中马鞭挑起盈熙胜因为痛楚而无力垂着的脸：“哈！又是你啊！你怎么事事都喜欢替你们少主出头？”凑近些：“他走了怎么好？他走了你们可能会灭族的！”盈熙屏看见在场的族人脸色俱一变。
　　盈熙胜恨声道：“你好歹毒！”说得太急太快，乃至后继无力。
　　月寂然看向盈熙屏：“喂！你来说好了：愿不愿意跟我走？”
　　盈熙屏看向幕王，幕王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再看向盈熙胜灼灼的目光，突然豪气干云：“去就去！不过记得你们答应的条件！不许为难我的族人！更不许为难我哥哥！”跳上马，不去看盈熙胜，兀自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