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尔康紫薇》默小楼

4、第三章 又见那人来

　　夜很深了，月光像一层轻纱，幽幽地罩住了窗口。
　　我伴着月光沉入了睡梦中。
　　突然，黑漆漆的夜空刹然间亮了起来，太阳明晃晃地，很是刺眼。我茫茫然地站在御花园的小桥边。
　　这时，我耳旁忽的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好啊！”
　　我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是一个穿着朝服的男人。他的脸轮廓分明，双眉微锁，目光阴郁。
　　“你……是谁？”我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认识的，”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咱们早就认识了，早就！”
　　我睁大了眼睛，摇摇头，急促地呼吸着。头脑中乱哄哄的，似乎有一些朦胧的意识，又似乎没有。
　　就在此时，御花园、小桥和那个男人都忽的一下消失了。我一阵头晕，身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等到我站稳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乾清宫的院子里，周围有许多侍卫，皇阿玛皱着眉头站在前面，老佛爷、皇后、令妃站在他左右，好多大臣都在旁边，永琪跪在皇阿玛面前，好像在劝着皇阿玛什么，小燕子站在我旁边，不住地跺着脚。而尔康，正趴在院子中间的板凳上，板凳两边各站一个太监，手拿棍棒。
　　“不要再求情了！”皇阿玛不耐地甩开永琪，对着太监喊道，“打！”
　　两个太监手中的棍棒毫不留情地打到尔康的身上。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目光游离着，却突然撞上了来自那一群大臣中的一个阴阴沉沉的目光——竟是刚刚那个穿朝服的男人！
　　我猛地跳起来，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定定神细看，原来是我撞到了床头上的木匣子——哦！老天！我在做梦！还好，只是一个梦！
　　我刚刚安了心，又突然想起了那个黑衣女子的话：“如果第二天发生重大的、会改变你命运的事情那么，头一天这些事的轮廓就会在你的梦境中出现。你可以尽你所能去改变它，不过，并不是每一次改变都能成功的。”
　　难道说，这些都是明天要发生的事？那么，我应不应该试着凭借这些轮廓来改变它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产生了一丝畏难情绪。我该怎样改变？私下里找到梦里的那两个太监，买通他们，让他们给尔康放水？不，我并不是尔康的什么人，我用不着替他驱走灾难，不是吗？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我还是劝告自己：暂时按兵不动吧，以退为进，不也很好吗？
　　好吧，尔康，对不起。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再无心睡眠。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我一个人起了床，去了御花园。
　　我站在小桥上，无心玩弄着垂下来的柳条，心怦怦地跳着。我知道，我在下意识地等待着梦中事情的实现。
　　我直直地盯着桥下的流水，仿佛那一圈一圈的波澜就是我生命的痕迹。正当我渐渐陷入冥想的状态中时，耳边如约响起了那个低沉的声音：“你好啊！”
　　我猛地回头——果然是那个穿朝服的男人，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这再一次证实了黑衣女子的话是正确的。
　　“你是谁？”印象中，梦里的我在问出这三个字时声音是颤抖的，所以此时此刻我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声音，让它平稳下来，不发抖——我成功了，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改变”梦中的境况。
　　“你认识的，咱们早就认识了，早就！”男人说，同时撇撇嘴，声音低而重地说，“还记得你是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么？”
　　我一惊，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我相信，此时我的脸色一定苍白极了。
　　“你……难道你是……”我颤声说。
　　“呵呵！”男人怪笑了一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上官秋山，也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那个被你害死的人，韩，牧，之！”
　　我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小桥、流水以及上官秋山的面容都变得模糊起来。那天皇阿玛说上官秋山也被用了刑，差点送命，看样子，他和我的遭遇差不多。
　　我扶住一棵树，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同时死死地咬住嘴唇，冷冷地说：“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夏紫薇，也是那个被一个卑鄙小人偷走了心，又在她心上千刀万剐的段雨蓓！”
　　上官秋山阴阴地笑了：“好吧，我不跟你争，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卷文书，“咱们一会儿再见吧！”说完，他就绝尘而去。
　　我用手抚着胸口，一边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迈开脚步，快跑回淑芳斋。
　　可是，当我刚刚过了小桥时，就听到了尔康的声音：“紫薇！”
　　我回头，他和永琪正站在我身后不到一百米处，他看起来神清气爽，他可曾想到，他马上就要受到杖刑？
　　想到这里，一阵愧疚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加上心里的紊乱，再加上紫薇这不争气的身子骨，让我又感到了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就要倒下地去。
　　尔康慌忙一步上前，一把扶住我，着急地问：“紫薇，你怎么了？”
　　我在他怀中缓缓站起来，不知为什么，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不知里就的尔康更加着急，一叠连声地问：“紫薇，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事？要不要宣太医啊？”
　　我虚弱地摇摇头，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不，我没事。”又问他，“你们这么早来干什么？”
　　“皇上叫我和五阿哥去御书房，说是有急事。”尔康答道。
　　老天！皇阿玛一定是要责罚他们了！我怕尔康看出我的慌乱，就搪塞着：“那你快去吧，我这就会淑芳斋。”说罢，我拔腿就走。
　　“紫薇！”尔康叫住了我，“我送你！”
　　“不用了！”我喊了一声，一路小跑，一路分析着自己。如果是以前的我，会淡然自若地对待尔康将被杖刑这件事，既然打定主意不帮助他，就不会心乱如麻；如果是以前的紫薇，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助尔康，甚至不惜以身相替；而现在的我呢，既已打定主意不帮尔康，却又心中纠结成一团乱麻。看来，我真的在一步一步地被紫薇的性格同化。
　　我甩了甩头，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停止思想。
　　一阵风吹过，抬起头来，发现太阳已经升起，很大，很亮，大得霸道，亮得刺眼，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柔和。

　　我凭窗而立，强烈的阳光刺在脸上，刺得我眼睛生疼，我也不管不顾。我的心就像喜马拉雅山的山脉一样，高低不平，起起伏伏，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思绪。
　　我就这样在窗边站了一个上午，金锁几次劝我去休息，我都摇头。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午膳时间我也无心用餐，只喝了两口汤就匆匆离桌。金锁不安地问：“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我摇摇头：“不用了。”
　　“那么小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告诉金锁好不好？”金锁柔声问我。
　　我再次摇头，冲她勉强地一笑。对不起，好金锁，从小到大，我可以告诉你我任何的心事，只是这一次，恕我实在不能开口，我还不能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就在这时，几个太监来到淑芳斋门口，大声喊道：“皇上有旨，传还珠格格和紫薇格格去乾清宫问话！”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毫不知情的小燕子看了我一眼，奇怪地嘟哝：“紫薇，我们犯什么错了吗？就算是出宫玩玩，也是皇阿玛特许的啊！”
　　我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拉住她的手，和她一同向乾清宫走去。
　　一进乾清宫，我就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果然和我梦中的一样，皇阿玛眉头紧锁，脸色铁青地站在前面，老佛爷和皇后令妃站在他左右，一群大臣低头站在他身后，屏息凝神——我还特别注意到了上官秋山，以及脸色惨变的福大人。尔康和永琪则直挺挺地跪在皇阿玛面前，不住地给我们两个使着眼色。
　　我立刻会意，急忙拉着小燕子在尔康他们旁边跪下。
　　“小燕子紫薇，永琪尔康，你们太让朕失望了！朕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却串通了福家，一起霍乱朝廷！你们居心何在？”皇阿玛的脸色就像大雨前的天空，阴沉而难看。
　　老佛爷也是铁青着脸，举起那个布娃娃冲我们一晃：“现在，你们还敢说你们与这个布偶无关吗？”她随即盯住我的眼睛，“紫薇，你那一顿夹棍没有白挨吧？”
　　小燕子沉不住气了，不服地喊了起来：“皇阿玛，你不是都弄清楚了吗？你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呢？你可是皇帝啊！不是八马难追的吗？”
　　“住嘴！”皇后娘娘瞪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你不要再用你的‘天真烂漫’迷惑你的皇阿玛了，我们已经看够了你们几个人的戏码！”
　　眼看小燕子就要和皇后吵起来，我忙磕了一个头，抢先陈述我的观点：“老佛爷，皇阿玛，皇后娘娘，小燕子一时心急，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冲撞。紫薇和小燕子只是想知道，为何我们又一次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
　　皇阿玛还没有说话，就见上官秋山上前一步，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狞笑：“回紫薇格格的话，是臣前些时日在外出办事时无意中在一个叫‘会宾楼’的酒馆看见了您和还珠格格、五阿哥、福大爷，以及几个臣不认识的人。臣当时就心生疑虑，便悄悄尾随，见你们进了一个小屋，关上门谈了很久，然后坐上马车去了福大人家，而后才回宫。当时臣只以为各位在谈天说地，并未太过在意。但第二天宫中就出现了布偶，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吗？并且出现布偶那天正是皇上过寿，臣也观察到尔等诸位皆神色不宁，这又是为何？况且说到雪缎，臣也调查过，皇上曾经也把雪缎赐给过福大人和福晋，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我愣住了。那是我还是段雨蓓，对于那一段，我并没有记忆。上官秋山之所以有记忆，大概是因为上一世他比我走得早，所以灵魂到这里来得也早吧！
　　这时，我听到小燕子在小声嘀咕：“该死！那天我们是在商量送麦尔丹进宫跟含香见面啊！”
　　我心下一怔，看来，这也是和电视剧不同的一点。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尔康和永琪会宁可被误会也不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上，上官大人所言还有待追查，不能妄下定论啊！小燕子和紫薇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如果让她们糊糊涂涂地蒙受不白之冤，岂不是否决了这人世间的真情吗？”站在老佛爷旁边的晴儿也跟着跪下，为我们求情。
　　皇阿玛的脸色忽青忽白，我觉得，他还是信任我们的，但是上官秋山言之凿凿，让他无论在情感上还是面子上都有所损伤。他又皱了皱眉，挥挥手说：“当然，这件事朕还要彻查！不过不管怎样，你们几个的行为作风确实有不妥之处。”他清了清嗓子，“来人啊！把福尔康推到院子里，杖责二十大板！”
　　“皇阿玛！即使我们的什么作风不对，那要罚就一起罚，您只罚尔康一个像什么话？”小燕子喊了起来。
　　“尔康身为一等御前侍卫，又是你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不但没有起到带头作用，反而带坏了五阿哥和两个格格，岂有不罚之理？”皇阿玛沉着脸说。
　　说罢，容不得我们任何人再插嘴求情，几个侍卫就把尔康拖到了院子里，按在一张长凳上。
　　我脑中轰轰直响，觉得自己几乎站立不稳。周围人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楚，只是听见皇阿玛的一声“打”，和起落有致的棍棒声。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我看到尔康满头大汗，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抓住长凳的边缘，似乎想以此来减轻疼痛。棍棒无情地砸在尔康身上，他一声不吭，但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额上的汗珠也越冒越多。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像被撕裂一样，狠狠地疼了起来，这种疼痛，比被夹手指时的疼痛还要强烈，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垂死的心脏病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天！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明明能够预测，却不去阻止？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的思维陷入一片混乱，当我再次回过神来时，我竟发现自己正不顾一切地扑向尔康，挡在他身上，一任棍棒落在我的身上，传来钻心的痛。
　　这一切，都完全不受我大脑的控制，好像我是一个机器人，只是在按照什么人的命令来行事，或者说，这只是出自我的本能。
　　我的眼泪在那一刹那疯狂地滚落。我知道，我完了！我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了夏紫薇，我已经不受控制地再次陷入我所惧怕的感情漩涡之中！
　　泪眼朦胧中，我只听见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喊：“皇阿玛，求求您饶了尔康！求求您，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