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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一把辛酸泪 ...

  •   我们在一家小客栈里住下了。
      窗外的雪依然在飘,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小小的房间里只点着几盏蜡烛,跳动的烛火里凝结着蜡烛的泪,也仿佛,凝结着我们几人心中的泪。
      我们把永琪放在床上,他依然昏迷着,刀口处血肉模糊,流血不止,因为那把刀一直插在他的后腰上,所以我们只好让他趴着,他的脸色惨白,看上去好生狼狈,好生凄凉。
      尔康已经吩咐店小二去请大夫了,小燕子趴在床头,抚摸着永琪的脸,啜泣不止。我和晴儿一边一个,挽住小燕子的手,给予她力量和支持。我们两个都没再说什么劝慰的话,我们知道,此时此刻,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抚平小燕子心中的惊痛。
      “永琪,求求你不要死,我再也不和你吵架,再也不故意气你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一定好好念诗念成语。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啊!”小燕子一边不停地搓着永琪的手一边哭着说道。
      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这是小燕子的“还珠语录”。我不禁想起当初我们玩闹时小燕子对永琪理直气壮地喊这句话时的俏皮模样儿,可是如今,一直是我们开心果的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我心中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我捧住小燕子的脸,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轻声说道:“小燕子,你不要哭了,省省力气吧,你还要照顾永琪呀!”
      “紫薇!”小燕子哭着扑进我的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你说,永琪会不会死掉,会不会啊?大夫……大夫怎么还不来?”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今天下雪,路上会难走一些,不要着急,大夫马上就回来的。”
      我的话音刚落,店小二就领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大夫推门而入,小二气喘吁吁地说:“抱歉了,今儿天不好,只有这一个大夫肯来,路又难走,耽搁了好些时间,所以才来迟了!”
      “没关系!”尔康拍拍小二的肩,让出路来请大夫进去,然后默默走到我身后,把一直伏在床边的我拉起来,搂进怀里,握住我冰凉的手,把他的温度传递给我,也把他的勇气和力量传递给我,更把他深深的爱传递给我。
      我静静地瞅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但我相信,我的眼神已经可以传达一切。
      大夫给永琪号了脉,又对着伤口仔细检查了好一会儿,脸色沉重地摇摇头,对我们说道:“你们大家要有个思想准备,刀已经刺到了病人的肾脏,他已经失去了排毒的能力,再加上从病人的脉象上来看,他这些时日应该是吃了不少苦,体内的毒素积存很多。现在病人伤势很重,失血过多,体内的毒素又无法排除,所以,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你们。”
      我、小燕子、晴儿同时惊呼出声。小燕子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拼命想要挨到永琪身边去抱住他,我和晴儿紧紧拽着她,才把她安顿住。
      “那大夫,您现在不给他拔刀吗?”尔康问。
      大夫踌躇地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拔了刀,有可能会更加缩短病人的寿命,但如果不拔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就由你们家人朋友做决定吧!”
      我和尔康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光,他对我点点头——这次,我们两个的意思又不谋而合,再看向晴儿,她也点头。至于小燕子,已经哭得近乎虚脱,根本没有力气点头或者摇头了。
      大夫看了看我们,也轻轻颔首,走到床边,我和晴儿把布和剪刀递给他。大夫准备一番之后,挽起袖子,眯起眼睛,手放到刀柄上,使劲攥住,再用力向上一提——刀被拔出来了,血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儿,四处飞溅,大夫急忙洒上药膏,用纱布敷住,来给永琪止血。
      我不忍再看,扭过头去,咬住嘴唇,紧紧地抓住尔康的手,眼泪跟着流了下来。这个带着血的场面,有着那样强的震撼力,狠狠地撞击了我的心。
      尔康叹了口气,在我耳边低声说:“紫薇你知道吗?当初你受伤拔刀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场景,甚至比这个还要惨烈。那把刀从你的胸口拔出来,你立刻晕了过去,血溅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你不知道那个场景带给我多大的伤痛,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痛得不得了。”
      我倚在尔康怀里,流着泪闭上了眼睛。那时的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但我能体会尔康的痛楚,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伤流血,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真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啊!
      费了好大的力气,大夫终于给永琪止住了血。他开了药,叮嘱我们喂给永琪喝,沉吟了片刻,又缓缓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喂不进去,就不用勉强了,因为他……”大夫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心情也都十分沉重。
      小燕子又伏在永琪床头,不停地哭,一直哭到晕过去,我和晴儿把她扶到了另一张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然后,晴儿去煎药,而我躲进另一间房里,悄悄地啜泣了一会儿,偶然抬眸,发现桌上纸和笔,便提笔写了一首《西江月》: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这是从前我从《红楼梦》中读到的曹雪芹的词,在现在我所处的这个朝代《红楼梦》还属于禁书。这首词是曹雪芹用来形容宝玉的,但我却从中看到了太多小燕子的影子,我好怀念那个小燕子!我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怔怔地发起呆来,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永琪能熬过这一关,但愿从前的小燕子能够回来!
      蓦然,我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了。我回过头,尔康正站在我身后,怜惜地望着我。他拿起我写下的那首词,出神端详了半晌,轻声道:“这是你自己作的?”
      “嗯。”我含糊地答。
      “你这是写的小燕子吧?很生动,很符合她的个性!”尔康赞道。
      我低叹了口气,默默不语。
      尔康温柔而真切地说:“紫薇,你不要这样难过,你这个样子,我看了好不忍,好心痛!”
      我叹着气说:“可是,眼下永琪生死未卜,柳青柳红和金锁又杳无音讯,连箫剑也到现在都没回来。我觉得我们真的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尔康安慰我。
      尽管小屋中光线昏暗不明,但我依然可以透过一片黑沉寻觅到尔康深情的眼光。
      就在我的心快要放下来的时候,箫剑回来了。他身上落满了雪,鼻头冻得通红,脸色凝重,沉声对我和尔康说:“紫薇,尔康,你们要坚强起来,接受这个事实。我刚才下到了悬崖底下,找到了柳青柳红和金锁,他们都已经……那个悬崖下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石,他们三个又都是头朝下落地,我试过了他们的鼻息,都……没有了。”
      “不要——”
      我听到自己的尖叫声,接着,我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尔康怀里。

      过了不长时间,我醒了过来,尔康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昏暗的小房间里只点着几根疏落的蜡烛,明灭的烛光中透出一股凄凉。
      “尔康!”我才刚开口轻唤了一声,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想着从小陪伴我一起长大,在我生病时照顾我,在我难过时安慰我的金锁,还有为了我们可以赴汤蹈火的柳青柳红,以及命悬一线的永琪;再想想我们如今的处境,前途茫茫,后有追兵,无家可归,生死渺茫……我的心活生生地疼了起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尔康心痛地拥住我,用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怜惜地说:“好了,紫薇,我知道此时此刻不论说什么话也无法抹平你心里的伤痛,那么,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不要忍着!来,靠在我身上哭吧!”
      听着尔康的话,我的心更像是汹涌的大海,仿佛无休无止地翻腾了起来。我一头扑进尔康怀里,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咬住嘴唇,眼泪疯狂滚落。
      尔康像是安抚小婴儿一样轻拍着我的背,一面柔声说道:“哭出声来吧,没事的!”
      哦!我的尔康!在尔康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前我卸掉了自己所有的武装,一改平日的知书达理,温婉娴静,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痛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哭得我头昏脑涨,仿佛一生的泪水都已流尽,我才停止了哭泣,擦擦眼睛,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尔康。
      尔康轻声问:“好点了吗?”
      我点头,不经意间瞥到尔康的右臂,发现他的袖子都被我的眼泪浸湿了,湿漉漉的袖子上还隐隐透出一点点血丝。我顿时想起,尔康的右臂上还有伤!该死的我,居然只顾自己伤心,而忘掉了尔康的伤!
      我又惊又痛的抓过尔康的右手,轻喊着:“你手上还有伤,伤口着了水,一定很痛吧?都是我不好!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呢?”
      尔康笑了笑,反手握住我,说道:“没事,就是一道小口子而已,你少小题大做了!”
      “不行,快给我看看!”我撸起他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那道伤口。虽然并不深,但是很长,再加上刚才被我的眼泪“洗”过,已经微微肿了起来。我紧张地喊:“糟糕,都肿起来了,不会是感染了吧?怎么办呢?都怪我!都怪我!”我一面说着,一面就要跳下床去给尔康找药膏,谁知下床下得太急,被床板绊到了,险些摔倒。尔康一把扶住我,嗔怪道:“你呀,就不要为我忙了,还是先好好地休息,把自己照顾好吧!”
      我的眼神黯了下去,思忖了几许,低声说:“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呢?从小到大,与我寸步不离的金锁就这样去了,柳青柳红也……还有永琪,我的亲哥哥,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我抬眸望着尔康,迷惘地问,“尔康,你说,是不是天意要我们亡呢?”
      尔康急忙用手指轻轻按住了我的嘴唇,安慰地说:“不要这么想,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啊!”
      我微微颔首,停顿了片刻,下床去拿了药膏,挽起尔康的袖子,用棉棒沾了药膏,轻轻擦在他的伤口上,这一刻,我心中漾起了几丝温柔,稍稍缓解了先前的惨痛。
      给尔康擦完药,我倚在尔康身边,与他依偎了片刻。然后,晴儿过来敲门,唤我道:“紫薇,药熬好了,要不要现在喂永琪喝下去啊?”
      “好。”我强打起精神,起身出门,从晴儿手中接过药碗,低声问道,“小燕子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又扑到永琪床边哭不停,我和箫剑连哄带骗地把大夫留下的镇定药给她吃了,刚刚又睡着了。”晴儿的眼眶红红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紫薇,箫剑已经把金锁和柳青柳红的事告诉我了,我……”
      我抹掉晴儿的眼泪,但自己的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来了,我拥住晴儿,哽咽着说:“好晴儿,我们都不要哭了,在这种时候,我们都省省力气吧!我们……我们还要照顾永琪呢!”说着,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晴儿,“对了,金锁他们的事,小燕子知道了没有?”
      晴儿摇摇头:“没有,箫剑没有告诉她。”
      我叹了口气:“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了,她承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说罢,我端着药碗走到永琪床边,箫剑在床边守着他,他依旧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后腰上的伤口周围红肿发紫。我舀了一勺药,对箫剑说:“箫剑,你帮我把他的牙齿掰开。”然后,把药匙送进永琪被启开的牙关中。但是,大概是永琪伤得太重,已经失去吞咽功能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他把药咽下。我把药匙交给了尔康,让他试试,他也无能为力。晴儿和箫剑也都试过了,同样是无能为力。我和晴儿都急得掉下泪来。最终,箫剑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先缓缓吧!”
      我想,我们都明白“缓缓”意味着什么。
      大家的脸色都沉重了下来,一如窗外黑得无星无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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