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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永安之死(下) ...

  •   “永安,还是很想睡吗?”封冬在床上躺着问晓莹。晓莹答道:“今天很早就醒了,吃了早饭后又吃了药,和我们玩儿了一会儿拼图板,说累了又困了,就又躺下了。”封冬道:“这倒是真有些奇怪了,他从医院回来有几天了?”晓莹答道:“哎呦,这得让我数数,今天星期五,是上个星期六去的,一、二、三 、四、五,今天是第七天,怎么了太太?有什么事吗?”封冬坐起身子,道:“那天回来和我说得好好的,三天就好。怎么我感觉,这病没好还重了呢!”晓莹道:“老人们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现在既然是病了,我们也着急不得了,好好养着,就会好的,太太可别着急,您肚子里还有一位了。李大夫昨天还打了电话,让我们特别注意您的饮食,告诉您最好别下床,保持心情愉悦。先生一天十次的提醒,您千万别做永安的‘好妈妈’,让您暂时做一个安心的‘老母鸡’!”晓莹说完,不好意思的呵呵笑,封冬抄起身旁的枕头假装要捶她,晓莹赶紧躲了,说道:“厨房刚才还说,给您炖燕窝了,让我下去拿,我去了!”封冬道:“你等等啊!我问你先生今天去哪儿了?”晓莹摇摇头,道:“也没具体说,大不了就是商会总处,或者是冯家,再就是二爷家里,二爷去广州那么久没回,咱们爷也总得去看看,大抵就是这样了,咱们爷还能去哪!”说完便笑着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封冬一人,她低头喃喃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得问人,怎么安心做‘老母鸡’啊。”摸着肚子,轻轻叹气。
      周佩仪离开上海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此周佩习隔三差五就得往那边一趟看望照应。这日午饭过后还不算太热,周佩习在街边叫了辆车,车夫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周佩仪道:“拉稳点。去前面红叶巷。”车夫把毛巾往车把上一搭,口中叫声“放心吧!大爷!”一路拉着周佩习到了周家门口,周佩习交予他一块钱,“我刚才看你手上有口子,还不小,垫块毛巾怎么行,你拿钱好歹买点药吧!”转身便进了府门,拉车小子在后面鞠躬道谢。文五儿见三爷来了赶紧从门房里迎出来,见周佩习此举便道:“三爷这份菩萨心,要是人人都有,咱们这天下就好了!”说着也向周佩习打个躬。周佩习只是笑笑,说道:“干嘛,你也要钱啊!回去里头凉快去!”文五笑笑也没动,目送周佩习进了前厅。周佩习左望望右看看,一见人都没有几个,心里怪道:人都去哪儿了?也不再做停留,自去于凤临居住的小院,未到地方,远远看见有两个小丫头有说有笑地走着,周佩习叫住她们,两个小丫头见是三爷,素日知道三爷人没什么架子,说话也和气,便高高兴兴朝周佩习走来。周佩习道:“你们怎么这样惫懒,是因为昨天听说我要来,才这样大胆,干什么呢?怎么从大门口到我站的这里只看见了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其中一个丫头道:“不是我们惫懒,太太说的,今年天气热,少爷也生了痘,不能出来进去的跑,哪有那么多事做,让我们轮班歇着,有事就按电铃!今天早该我们歇着,不过是教国文的罗先生来了,太太叫我们端了点点心进去。”周佩习道:“得了,是我不知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吧!我去里头了。”周佩习向前直行,芸儿在屋里看见他走过来,转身和于凤临笑着说道:“太太,三爷也到了,咱们家今天真热闹。”于凤临刚想给芸儿眼色让她出门相迎,芸儿未及等她吩咐,便冲出门,说道:“大热天里三爷还来这一趟,昨天知道三爷要来,我早起就去做了冰糖银耳,现在冰着呢!我去给您拿去!”于凤临揩了揩鼻子站起来微微笑道:“我们老三您不知道,他从小就脾气好,这些小丫头们都乐意跟他前面伺候,少不了有好儿。”罗明伦伸手抬抬眼镜,也笑着点点头,“是啊是啊!我也听其昌说过,他三叔最是乐天达观。”也起身相迎。
      周佩习看屋里两个人,看他来了都齐齐站立相迎,不禁大笑,说道:“今天对我真是客气啊!快坐吧快坐吧!”罗明伦伸出手掌,恭敬地说道:“晚生,罗明伦,今日得见您,晚生甚是荣幸。”周佩习上下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身量不算太高,白白瘦瘦的书生,也伸出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客气,鄙人周佩习,与先生这样的大才相比,算不得什么,只是个侥幸乘了祖荫当个富贵闲人。”有生人在旁,周佩习免不得与他多聊几句,拉近关系,“我听二哥说过罗先生,罗先生留过洋,现在在大学里已有了位子,其昌能够得到您的教导,真是有福,他平时调皮爱闹,说白了还是我们太过纵容,我们家中孩子不多,自然有时候溺爱些,望先生见谅,您该如何教导他就如何,莫纵了他。”罗明伦习惯性摸摸眼镜,低头说道:“您真是谬赞,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先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我和其昌大抵如此。”
      芸儿端着个托盘,笑嘻嘻的往屋子里走,于凤临看到她的样子,目光一沉,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说道:“芸儿,你把东西拿给我吧,你去看少爷和白露醒了没,要是醒了就说罗先生和三叔来看他们,快去吧!”芸儿微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不愿,于凤临只得狠瞪一眼,芸儿无法,便放下东西默默走了。
      周佩习和罗明伦对视一眼,罗明伦先开口道:“要是如此打扰他们静养,那我……”于凤临道:“不要紧的,他们慢慢都快好了,但是还不能出门,也没有人一处说笑,来了和他们见见才好呢!来尝尝芸儿做的羹,我们吃好了就去看看他们。”周佩习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嫂子,昨天我在电话里没和你说清楚,我觉得永安这次病生的有点怪啊?”周佩习抬头问道。于凤临道:“什么?”周佩习道:“他背上肚子前面,大腿上也有,长透明的疙瘩。这是不是水痘?”于凤临道:“大概就是了,你问过天清吗?”周佩习道:“昨天打了电话,但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不巧他马上就要赶火车去北平,封冬上次差点动胎气,我怎么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嫂子,我想来问问您,这……怎么办呢?”于凤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佩习,说道:“老三,你来问我我又不是大夫,既然天清有事不在,你带他去医院啊,再不济不还有李济世,你怎么这样糊涂,来找我有什么用啊!本来孩子没事,硬生生让你拖出大事儿,你就满意了?”于凤临骂的不解气,气得直拍桌子。周佩习低着头,说道:“我就是想带他去检查,但是我不敢让封冬知道,怕她着急。所以今天也是找您帮忙来。”于凤临把身子向外转了半面,说道:“你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周佩习站起身,来至于凤临对面,双手抱拳,道:“您帮我去陪一会儿封冬,和她说话也好吃饭也好,我推脱有事出去,趁着这时带永安去医院看看。”于凤临笑了,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见光的事吗!也要人这样帮你打掩护,好吧你这样来求我,我也只能应了。一会儿就去吗?”周佩习道:“那是最好,多谢多谢。”二人交谈过程中,罗明伦始终笑而不语,周佩习看他微笑的样子,心中甚是不解,便问道:“罗先生,为何笑而不语,在笑在下的愚蠢行为吗?”罗明伦连摆了摆手,笑道:“不是不是,晚生尚未成家,诸事不懂,先生莫要见怪,只是听闻先生又为儿身体担忧又为妻心情发愁,实难两全,想到如今社会上呼应男子女子地位调转一致之论调,看到先生爱子爱妻之行,觉我国之社会愈发文明,您的家庭实在温馨,故会心一笑。”于凤临听着罗明伦的话,只觉心口一疼,心内暗道:哪儿来的男女平权,这家哪儿来温馨和睦?,脸上也是一笑,不语。
      众人再闲聊几句,便起身其去看望周其昌与白露,刘慧便罢了,只是赵瑞秋因是姨娘身份,均不敢在外客面前多言语,在窗子旁不抬头的站着,罗明伦此次初见赵瑞秋,看她的样子如此年轻,模样很是出挑,这样品格的人竟嫁做了妾室,心中很是为她不平。
      因怕扰了休息,人们只得稍作停留,罗明伦看望过后便自行离开,于凤临回屋换身衣服,让周佩习在外客厅等着。于凤临卧房内,芸儿给他挑拣旗袍,“太太,您穿这件湖蓝色香烟纱的去行吗?这是上次黄太太送过来的料子新裁的,您不爱出门,现下时兴衣服过几天就轮一番,您衣柜里还有好多没穿过呢!。”于凤临点点头,叫芸儿过来,让她和自己并肩坐下,道:“芸儿,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还没提过要出阁的话,是不是心里还想着老三?”芸儿没来及反应,眨了眨眼,准备应付了事,便道:“太太,您说什么呢?我是从小伺候三爷惯了,我……我哪儿敢有这心呢……”于凤临摸摸芸儿的脸,道:“我都懂,你不和我说是不是怕我怪你,你放心我不怪你,但是我不能眼睁睁见你向无尽头的路走……”芸儿的泪已在眼眶,便打断了于凤临的话,道:“太太,哪儿有您想的事儿,快换了衣服,永安少爷不还等着了吗!”于凤临见芸儿不愿意再谈,心里的话也先放下。往脸上淡淡扫了几下胭脂,出门了。
      封冬叫人找了话匣子来,反正自己坐着也太单调,听着话匣子里咿咿呀呀的唱腔正好解闷。听的正是有味,听见门把一响,见于凤临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弟妹,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正闷着呢!”封冬见于凤临来探望,心中很是欢喜,因问道:“嫂子怎么来了!我正愁一个人闷着!”于凤临缓步进来,笑道:“老三叫我来的。他这两天事忙,不能和你一处吃饭说话,才叫我来陪,你可觉得好些了?”封冬道:“我好多了,可能是生永安时,底子坏了,这一胎真是有些辛苦。咦!嫂子这身旗袍是新做的吗?真好看,称的肤色透亮。”女人们聚在一起才是真的打开了话匣子,封冬几天没人陪着说话,于凤临也总是在院儿里闷着,二人聊的火热,晚饭也在楼上一起用。
      那边周佩习提前给方熙平打了电话,医院那边已有了准备,文五开的汽车来,便也是他送周佩习父子到医院去。周永安这两日的状况并不好,每日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总是困倦,周佩习叮嘱下人瞒着封冬,因而封冬对此一概不知。到了医院,周永安还是紧闭着双眼,文五提出道:“三爷我背着永安去,他也是管难受的才一直睡着,就别吵他了。”周佩习点点头。到了诊室,发觉胡白和方熙平一齐在等候,胡白脸色并不好。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周永安做了一通检查,胡白拿着新拍摄的埃克斯光片,说道:“周先生,他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建议从今日入院治疗。”方熙平接道:“发现脑水肿迹象。建议住院治疗。”
      脑水肿?住院治疗?像是两座大山砸向周佩习,过了半晌,方回神道:“胡医生,怎么会这样呢?前几天你不是承诺过,没事了吗?我就是相信你,我才……”周佩习一下子从座椅上弹起来,“我儿子呢?”方熙平道:“在里面,但是周先生,这件事您也有一定的责任,我多次提醒您要再做检查再做检查,是您……”胡白打断道:“小方!先别说了!”转回身和周佩习说道:“对不起,可能是我之前的话让您产生了误会,但是永安目前的情况十分危险,并不排除致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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