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不醒》未完成的将来时

5、05

　　第五年。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她对伦敦塔桥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许是因儿时朗朗上口的歌谣。从前来的时候行程匆忙，只是在泰晤士河畔远远眺望那蓝白色的塔桥。游学的这些日子里，她时常跑来泰晤士河畔散步，阳光下的，夜色中的，只是迟迟没有去登塔参观。
　　教授的助理约翰曾邀请过她，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尽地主之谊，一米八几的绅士磕磕绊绊地吐着中文单词，她几乎快要笑翻。最后忍着笑意告诉他，在她离开英国前，她一定会去登一次桥，或许是一个人，又或者跟另一个人。
　　英国绅士恍然大悟，soulmate。
　　可等到她真的上了塔桥，走在玻璃长廊上，几乎快要哭出来。他在旁笑得乐不可支，任由她的双手缠在手臂上，双脚似没了力气在他的拉扯下慢慢挪动。他是她的支撑点，贴心地伸开手掌遮住她害怕的视线。被他拉着走过玻璃长廊，尽头处可一览两岸的风景。
　　他年少成名，天南地北各地赶行程，漂亮的风景看过不少，记在脑海里的却很少。许多年后他在上综艺节目时被问及，去过最美的地方。几乎下意识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他们在伦敦塔桥里的场景。阴雨停了，太阳落山时的晚霞，温暖的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欣喜地向他招手，唤着他快过去看看那处的景色。
　　你有没有听过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他听到了，还不止这一次。

　　捧着那袋装了面包和各种食材的纸袋，他与她并肩走在泰晤士河畔，他放慢着脚步，随着她穿过几条街区。她的公寓远离喧嚣的主街，站在小院的门口，二楼阳台上的盆栽开得正好。她给他倒了杯水，就扎进厨房忙了起来，他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忙碌。她回过头瞧他明明放空着，嘴角却微微上扬笑得奇怪。
　　灶台上的琳琅锅里炖着咖喱，香气渐渐溢了出来，飘满了整个厨房。她轻手轻脚走到他的身边，大力地将他从放空中拍醒。笑什么呢？
　　没什么。他答得并不自然，不知为何脸红着低下了头，连耳朵都莫名地红了起来。
　　牛腩土豆咖喱，海带排骨汤，两碗米饭。
　　他吃得狼吞虎咽，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厨艺何时好到让他这向来挑食的人吃下了两碗饭。饭后他又抢着去洗碗，她挑了部上次未看完的电影，泡了一壶茶。他从厨房出来时，见她抱着抱枕陷进了沙发里，温暖的橘色灯光照在客厅里，显得一切都那么柔和。
　　二十岁的愿望，做个优秀的演员。
　　二十四岁的愿望，一双人，一个家。

　　她走到哪都是讨人喜欢的，他最清楚不过。可当与那个约翰见面，他亲吻在她的脸颊边，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她拉到身边。明知那只是个打招呼的礼节，意识到场面有些尴尬，他却还是未松开手。
　　约翰倒未生气，只是脸上的惊讶并未掩盖，有些激动地问那笑眼弯弯的姑娘，soulmate。他没听清，也未见她回答。
　　她带他参观了学校，跑去看了大本钟，领着他去尝了她觉得好吃的店。坐在泰晤士河畔的长椅上晒着太阳，他问她，游学结束后呢？要做什么？
　　她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回国了以后嘛，可能还能跟着前辈们去做做公益，看看那些可爱的孩子。如果有好的剧本，也可以试着演一演。不过我现在再回去，应该已经没人记得了吧？
　　她笑得灿烂，手上的棉花糖一圈圈地越来越小。他掐住她圆圆的小脸，再吃脸更圆了！
　　你个小眼睛，吃我一拳！她没好气地瞪向他，拍开他的手作势要打他。
　　他抢过她手上的棉花糖，跑得远远的，还故意回头逗他。小挫子，够不到！
　　你给我站住，不准动！

　　回国的飞机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她未来的打算，许是期盼着她的未来里能有一些自己的存在。他却不知，或许再耐心地听一听。她会说，可能得先谈个恋爱，妈妈催得实在太紧。
　　她并没有如她设想那般，没人会记得她。
　　她归国的那年，被好莱坞的大导演相中，出演了戏中的女二号。却因着那个角色的结局太过悲凉，生生地盖过了主角的风头，在那年的国际盛典上杀出了一片天地。
　　她倒是看得平淡，好的剧本如雪花向她飞来，向来清闲的工作室头次忙翻了天。连小助理一边哀嚎一边笑出了眼泪，时来运转，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二十八岁的发光，似乎有些大器晚成。

　　那年冬天，他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她抛下所有的工作，整日进出医院，憔悴地守着他。

　　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爱情。
　　只有他们自己还在坚持着，那所谓的朋友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