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不醒》未完成的将来时

2、02

　　第一年。

　　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戏开拍没多久，在雁荡山脚下的一处大排档，露天环境简陋。收了工剧组里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地下山，组里的几位前辈在前面勾肩搭背聊着，他们乖巧地跟在后面。走了小半程都没人出声，也不记得是谁为了化解尴尬起的头，你来我往倒是尬聊了一路。
　　她算不上绝对的内向，外表看着文静其实心里皮得很。一旦熟络起来，便玩得跟个人来疯般。可是唯独在这个少年前，她不太能真正放得开。
　　入席时前辈们默契地留下两个临座的位置给他们，导演又扯着嗓子让两个小朋友放开些。他不善酒，她那日才知。可他喝醉了是什么德性，她是日后才晓。自那日后，应着导演的要求，就算收了工，他俩见面打招呼也是唤着戏中人的名字。

　　山野拍戏，相伴的除去烈日当头，更多的是各类虫蚁。头一天收工后，她全身看得见看不见的地，都无一不被蚊子宠幸。大包小包的一堆，山野又是毒虫，她越是饶越发痒的厉害。嘟囔着小脸对助理抱怨，明天把杀虫剂带来，喷死它们。
　　第二天景又换到了河边，戏服外披了件斗篷，她扯着两边在原地转圈。谁知他突然拿出了驱蚊液，她那傻乎乎的小助理忘带了，死皮赖脸的跑去他的助理那借。少年毫不在意，亲自动上了手，对着她从头到脚都喷了一遍。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他不知哪根筋搭错，追着她喷去了小半瓶。快开拍前，化妆姐姐来补妆，被呛得不行。
　　从那日以后，之前那些什么碰面客套故作文静的包袱被他丢得老远。组里上至导演前辈们，下至服装师化妆师武导助理们。皆对他们俩个小朋友你追我赶打闹，习以为常。
　　拍戏时说她脸圆，说她胖也就算了。采访的时候也将这话说得人尽皆知，她不要面子嘛！她想了许久才想到个小眼睛回击，未料还没得意多久，他便在剧组大呼小叫她小挫子。
　　她气呼呼地穿过回廊追他，远远看去小脸倒是更圆了一圈。他仗着自己身高，将她的手机举得高高的，另一手还故意抓着她的手，脸上还做着鬼脸。最后她拽着他的手，两人缠在了一起，她软绵绵地哎呦了一声。他倒是将手机还给了她，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手机却被改了密码。
　　他这整日爱捉弄她的毛病，被剧里的父亲给治了一把。她躲在老师后面，笑得眉眼弯弯，像是有人替她撑腰给出了口恶气。
　　他俩杀青的比较晚，长辈杀青的时候她哭成了小哭包。他也没好到哪去，被旁人看着笑话了许久。然后戏份越来越紧，一天要拍十多场，他渐渐不再逗她，眉头也深了些。
　　什么时候开始不对了，或许是他们开始叫着戏中人名字那日起，又或许是这些日日夜夜相处中，太多太多，她有些记不清。好在，成人的世界里，伪装是她的保护色。
　　她也不是第一次拍戏，以后会与更多的人合作。以前看过一位前辈说，有时入戏太深会有一时出不来，她便姑且将这心动当作是入戏太深。谁知这一深，便深了往后的数余年。
　　只是那时他站在边缘不断试探她，她小心翼翼不愿多想未来。都说这个圈子是个大染缸，进来了就难保初心。她偏不信，偏要活成自己的样子。

　　杀青后休息了小半月，他们未有联系。倒是组里的老大哥来电说要都在帝都，出来聚一聚。她应了好，赴约前去。只是不知为何，他的黑眼圈有些重，细碎的胡渣也未剃。她如平日那般开他玩笑，笑他不修边幅。
　　只是这次，他却未有反应。她没了声，躲到前辈那说悄悄话。整场饭局里，她都坐立不安，总觉得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未有一秒离开过。
　　她吃得忐忑不安，眼看快要散场才松了口气。跟大家告别后，刚想打电话给助理。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身边，嗓音低低，我送你回去。
　　刚刚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眼下喝了酒又好啦？
　　他低着头，也不答。只是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很是用力，狠狠地问，你是不是装傻？
　　她越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着他大概是喝醉了。含糊地也不知应了什么，跟前的少年忽抬起头，黑色的眸中亮亮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你喜欢我。
　　她怔怔地看向他，忘了挣扎。那张脸像是刚答完高考数学最后一题，带着无法言语的自信，她整个人空白了几秒，刚想开口反驳。便见他又垂下了脑袋，她伸手去掐他的脸，被他轻轻抓住，他喃喃开口有了些委屈。
　　我喜欢你啊！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坦荡一次喊他姓名再说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