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风里有你的名字》顾牛奶泡泡片

12、12/相同苦衷 不是惺惺相惜的理由

　　老顾再见到苏浅是一个月之后，在一个老朋友的婚礼上，江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总有几个朋友圈子是交错的。
　　这场婚礼的男主人是老顾的好兄弟，而女主人说来也巧，竟是苏浅的好闺蜜。
　　“这不是酒桌上豪迈的苏浅妹妹嘛，”老顾白日里仍不改夜里油腔滑调的性子，“上回故事我可还没听完呢。”说着老顾不管不顾地坐在了苏浅的旁边。
　　苏浅倒是比夜里要疏离上许多，只是客气冲老顾笑了笑：“那晚喝多了，讲了不该讲的，您听过就罢，不要在意。”
　　“那可不行，”老顾连忙摆摆手，忽然向苏浅身后望了望，“怎么傅西城没来，上回他可答应我要接着给我讲故事的。”
　　“他有些忙，没时间，”苏浅把头发抚到耳后，精致的侧脸看得老顾心神荡漾了许久。
　　“那你替他讲下去？”老顾越发没羞没躁，势必要知道接下去的故事。

　　苏浅是从何时发现自己喜欢上许远宁的呢？
　　不是马拉松长跑自己非要较劲跪倒在地时他来到自己身侧，也不是每每一起放学回家的黄昏自己低头踩着他的影子，而是那日宋瓷站在他身侧，他说宋瓷比自己聪明的时候，她心里无法抑制的酸涩。
　　“就是那种心揪起来，呼吸有些困难，眼睛里没了别人，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宋瓷，般配地站在一块儿，像小时候，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哪有什么灰姑娘，我那刻觉得自己连穿上水晶鞋变身的资格都没有。”苏浅形容这种感觉时，回头深深看了眼老顾，是探究的神色，仿佛寻求感同身受的慰藉。
　　然而没有。老顾是何许人也，爱情与他而言是美丽的面孔曼妙的身材，是片刻的欢愉，却绝不是所谓的心跳。

　　苏浅因为视频的事情被处分回家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并非害怕父母的训斥，而是害怕许远宁再次陌生的眼神，她其实很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也没有立场解释，那天之后她明白他们之间终将形同陌路。
　　可当傅西城将许远宁当作所谓礼物送来自己面前时，明明知道有些事说了后果只是更加疏远，苏浅还是着了魔般说出了口，似乎在博弈，赌一把幼时情分，然而结果了然，其实哪有什么幼时情分，许远宁恨死自己才对，谈何喜欢。
　　没有失望是假，于是把一切过错归于傅西城这个始作俑者。

　　“其实摩天轮上傅西城讲他的身世那刻，我有感同身受。”苏浅面上是岁月过后的云淡风轻，但笑容仍有艰难，老顾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沉默不语，每个人身涉于世，总要留下一些苦衷，方便往后同人诉说，别人称这为阅历，其实不过是普通结过痂的伤口罢了。

　　拒绝傅西城合作之后的苏浅快速走出了教室，傅西城没有追上来。
　　踩着夕阳余晖回家的苏浅，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像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倏然释放，神清气爽的快感。
　　然而回到家，另一个秘密压下来，那是另一块石头，且十分重。

　　“浅浅，回来了。”苏母有些疲态，坐在沙发上，就着暖色灯光，手扶额头，面前电视机里是机械的新闻播报声，她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
　　“妈，”苏浅有些小心地上前，跪在沙发侧，头轻轻靠在苏母的腿上，像只温顺的猫，小心翼翼地，“爸爸今晚不回来了？”
　　“你还指望他回来？”苏母仍有余怒未消，却碍于疲惫，声音没有平日里尖锐，“他刚收拾了行李说出差，分明是去找那个狐狸精了。”苏母没有避讳，她从苏浅小时候就毫不避讳她和苏父之间的矛盾。
　　“妈，别生气，你顾好自己身体要紧。”
　　“我不生气，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苏母起身，把苏浅拥入怀里，温柔说着，“浅浅，等你考上大学我就和他离婚，以后你就跟着妈妈，好不好？”
　　苏浅点着头，又害怕苏母看不见似的忙说着好。
　　“妈，浅浅以后照顾您一辈子。”

　　苏浅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女人，可父亲毕竟是父亲，苏浅仍旧有敬重和爱，他仍是小时候给她举高高，笑容慈祥的父亲。她一直觉得父亲只是一时迷了路，总有找回来的一天。
　　然而一切在父亲对母亲动手的那天变了质。

　　“一个男人，从打自己妻子的那天起，他就不配为人父为人夫了。”苏浅说这话时恶狠狠望了眼老顾，吓得老顾缩了缩身子。
　　“别介，浅浅，我不是这样的男人，我对女人，只有敬爱，尊重。”老顾求生欲极强的开口，却换来苏浅的一记白眼。

　　她从不曾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家事，这件事更像一个丑陋的疤痕，深深刻在苏浅心里，不能揭露与人，要小心翼翼藏好，那是母亲的尊严，更是自己家庭和睦，生活美好的假面具。
　　所以傅西城摩天轮上袒露心事时，苏浅都未开口。
　　即使都有同样伤疤，却并不一定是能惺惺相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