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阵天（上）》桂檀减字

25、第二十五回

　　冷月依正气凌然的出现在门前，走进来，谁也没躲，谁也不怕。
　　“我就是冷月依。“她高声阔步，不怕谁听不到。“我没给山门教主下毒，毒死他。我也从不听命于任何人，更别说我认识了没几日的李堂主。是教主叫我逃的，他对我说‘再不逃，别人就要杀我了。’”冷月依环顾众人，唯独不去看苏康业。
　　“月依。”苏康业叫着她的名字想上前拉她，却石宽挡下，姐姐拉住。
　　希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嘴角上扬“冷月依，你这话说的可叫人信不了啊。”
　　到处都是议论之声，她也知道这根本不是说话可以解决的问题。
　　可是，该说的她还是要说，死不死，她才不怕。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误会，至于你们信不信我管不了。我要我爱我的人信我，这就够了。”冷月依终于看向了苏康业，与她对视苏康业有一瞬的错愕。冷月依的坚毅写在眼里，那个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冷月依看向希莜道，“我在外面听了那么久，也只听到几位堂主联合赵郎中在诛心。你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去证明什么，不过是想先入为主抢占先机，这样来说，我一样可以说是你们毒死了教主！”冷月依的这番话叫人佩服她的胆量，可是大家也明白只要李伯子输了，她也不过是陪葬的一个东西而已。
　　杂声太多，自然不会有人听的房梁黑暗的角落有人叹息了一声。
　　这人心想，就知道她不能安生的回龙魔亭，本来只想看戏，如今却不得不趟这个浑水。
　　“哈哈哈，冷姑娘倒是大方，那我们也不能叫你失望。杜得，你带来的人，也该叫大家看看了吧。”希莜狂妄傲慢的态度回荡在大堂，杜得那胜利者的姿态和笑意直直唰到了耳后。
　　围堵的门口让出一条道，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缓缓而行之，站在重回安台阶下的正中摘下来围帽。
　　众人看清了她的面孔，有些惊讶，却没那么震撼。
　　这不就是禅心，被教主责骂伺候不好赶出去的禅心。不就是拒绝了眼前这个高台之上他重回安求亲的丫头禅心。
　　在场诸人，怕是只有他重回安才会惊异于她为什么出现，也才会担心她的出现会让她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她知道什么，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重重疑问悄声在在场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的每个人心中。
　　而带着这疑问的人自然也包括重回安。
　　但李伯子，在禅心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许多怀疑也被尽数解开了大半。即使不很清楚，却也明白，禅心，是他们一伙。可是，却也未必是他们一伙。
　　堂上的冷月依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救她，为什么对她说不喜欢别人替她背黑锅。想到这些，看着回安和禅心，她不明白缘由，但却觉得她可怜。
　　估计此刻，这大主阁里也只有她冷月依才会觉得她禅心可怜了。
　　梁上君子不好做，龙长还待得有些疲乏，只是她料想的不错，禅心到底还是回来了这里。
　　只是，她这样出现，是为了帮谁。她默默地在心底自己跟自己打了个赌，嘴角不自觉的微提，她觉得她赌得对。
　　“禅心“重回安看着她，不自觉的念出这个名字。
　　禅心的眼里却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禅心转过身不敢再看重回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能将他拖进万劫不复，不死，不休。
　　“我是谁，大家都知道，一直伺候在教主身边的丫头”，众人当然知道她是谁，大家在想她干嘛说这话。禅心愣了一愣，又或者是等了一等自己，道“这个药是谁下的，你们也该心里有数了。”话出口，如释重负。
　　众人面色迥异，希莜杜得之流自然暗暗窃喜。
　　而重回安，苏红艳他们却只有不敢相信和震惊。
　　重回安急急的说道“禅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他们到底威胁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讲！”
　　他极力的想替她分辨，可是梁上的龙长还却想，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又怎么会让他阻止。重回安啊重回安，你可真是个傻子。
　　“毒药是我下的，教主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叫我走，他不想怪我，因为知道我也是有苦衷的。可是，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停手，我最后还是潜回教中，将最后一碗毒药端给了教主，而他也喝了我端的那碗药。“禅心非常平静的述说这整个过程，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大堂内静寂下来，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在听她静静地说话。
　　禅心的思绪被拉回了那天晚上，冷月依刚刚同重崆峒下完棋，她扶他上了床替他掖好被角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黑暗中隐藏着的禅心出现在了屋里，重崆峒起身坐起来对她淡淡的道“你来了。”
　　这样一句话叫禅心一愣，疑惑，奇怪，他认错人了，他在等人？
　　“怎么了禅心，都不给我端杯茶吗？”
　　原来他，知道是她，不知怎的，禅心却安了心。
　　她倒了杯茶，递过去，重崆峒伸手要接，她又拿了回来没给他。
　　“晚上喝了茶，您又睡不下了。”禅心淡淡的同他讲到，好似一个女儿劝慰自己的父亲一般。
　　“睡不下，你的药了喝了正好对症，我就可以好好的睡了。”重崆峒顺着她，同样语气清淡而散漫，这样的话里没有任何怨言，没有怪罪，坦荡而淡漠。
　　可听了这话的禅心，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感到有些苦涩，有些失声的道了句“原来你都知道的。”
　　“我是知道”重崆峒回她，“但我拦不了你”重崆峒看着她，面色苍白，神情老态“对吧。”
　　禅心去坐在窗前的榻上，喝着手里的茶，并没有回他。
　　“为什么？“重崆峒想要个缘由。
　　“我可以死，但我得知道，你连回安都肯不要的原因是什么？”禅心觉得重崆峒对死好似并不那么怕，但他执意于缘由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那个徒儿加义子的傻小子。
　　禅心到没有拒绝他的问题，平淡无奇的说“我曾一度为了回安想放弃的。”
　　“可每每我想放弃，我就在想，你们之人，当年诛杀二十世家的时候可有想过要放弃？”
　　“你.....”禅心的话叫重崆峒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屋里寂静了，长久之后，他回她，“原来，你是二十世家的人。”
　　“我不是。“禅心十分干脆的回绝。
　　“可我的家人却受此事波及而死。”
　　对于禅心的答案，重崆峒还是有些微讶的。
　　“虽然我知道你也没有参与这件事，只不过是与参与这事的人交好而已。”禅心知道很多，却也有很多不知道，可是知不知道，对她也没多大的关系。
　　原本，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
　　“有人叫你杀我。”重崆峒明白，禅心并不是主谋，想杀他的人应该是教中的那几个堂主，以希莜为首的人们。
　　“希莜不是主谋。”禅心回他，断了他疑惑的后路。
　　“杀你，是我与主子交换的条件。”禅心放下茶杯，去茶柜取了一个大茶碗，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竹筒，她打开竹筒将药倒在碗里。
　　“药还热着，喝了之后，三日后你必会死。”她将药端给他。
　　重崆峒看了看，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还给禅心茶碗。
　　他没有疑犹，到叫禅心感觉喉头哽咽，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担心孩子”看着端着茶杯却咬着嘴的禅心重崆峒却在安慰她，“这事只有我们知道，你不说，回安永远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你们就还可以在一起。”重崆峒即使此刻也并不愿责怪禅心，禅心的可怜与无奈，他感受的到。
　　“我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了回安。你将我赶走也无非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和回安在一起了。我自己难过就可以了，又何必叫回安难以抉择。”
　　禅心的语气越发的令人悲凉。
　　“我的主人跟我交换，只要我帮他杀了你，夺下山门教，他就帮我去杀害死我家里人的人。”
　　“你信他？”重崆峒问道。
　　“我很信他，在我来这里之前，我觉得这是我该做的，因为他与你有仇，报仇之事是天经地义。”
　　“但是后来，你爱上了回安，你变得犹豫了。“重崆峒替禅心陈述了事实。
　　“对，我慢慢倾向于回安，倾向于这样天真的生活。我也知道，即使我的未婚夫，他也不希望我过的不好，他最后骗我离开就是为了叫我好好活着。可是死了的人又怎么阻拦的了活着的人。”
　　禅心的话里有着过去，有着故事，可是重崆峒却并不想她难堪。
　　“你不知道他与我有什么仇？”重崆峒撇开禅心，问她那个主人。
　　“我不需要问，是他救了我，教我武功，也肯帮我报仇。你知道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对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小女孩。”
　　禅心讲的是她的道理，他重崆峒问什么都不是她的对错。
　　“你走吧禅心，有些事你做不了了。”
　　重崆峒叹了口气，叫她离开。他们都有无奈，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对错可以说明白的。
　　“我答应的我做到了，我没食言，即使我做的不对，我也........我....”禅心的话讲不完了，泪却落了下来。
　　重崆峒看不清她的脸，但禅心在压抑着自己的抽噎。
　　苦衷，谁会没有。
　　“孩子，我没怪过你，我原谅你。”
　　重崆峒无力的说着原谅的话，禅心却觉得可笑，自己都原谅不了的自己，那份原谅谁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