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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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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市司法鉴定中心的法医解剖室在地下一层,李珏熟练的转了个身,让工作人员帮忙把防护衣的带子系上。
“老实讲”,他转头第N次对陈烈星抱怨,“我觉得我真不用穿这玩意儿,大热天的,不透气,闷得很,关键我觉得没什么用。”
“要不我给您老人家做个纯棉的?”陈烈星阴沉着脸,“要么穿,要么滚。”
李珏叹气,转头对旁边的老法医成凯抱怨:“成老师您看,这货天天对我就这态度,您不知道他面对那些小姑娘的时候是一张什么嘴脸。”
成凯推了李珏一把,笑骂:“就你贫,快进去吧。”
成凯今年45岁,在云州医科大学法医系任教,同时受司法鉴定中心委托进行法医病理检验工作,李珏经常与他见面,说话也不拘谨,同时,他也尊敬这种在各种恶劣的情况下,为死者寻求真相的人,因此尊称他一声“老师”。
工作人员进入解剖室,需要经过一个小隔间,李珏穿着隔离服,站在小隔间里,任一股强大的气流把他全身冲刷了一遍,隔间的门打开,这才算真正进入了解剖室。
法医解剖室并不像恐怖电影中描绘的那样阴森恐怖,相反,室内宽敞明亮,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解剖台,天花板与解剖台下面都有通风设备,因此室内的福尔马林味道并不重。
陈烈星跟在李珏后面进来,成凯只是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上面打过招呼,每次这位姓李的年轻人过来的时候,都是只有陈烈星陪同,成凯活到这个岁数,深知知道的的越少越好这个道理,也不好奇,每次都是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口,反正每次最多也就10分钟,两人就会出来。
解剖台上躺着个年轻人,盖着白布,如果不是灰败的脸色,几乎会让人觉得他是睡着了。
李珏绕着台子转了一圈,问陈烈星:“着就是那第二个心脏没了的年轻人?”
“嗯,赵宏杰,今年21岁,云州大学经济与管理专业大三的学生,他的父亲是本市的政府官员。”
“我听说周扬也是那个学校的?”
“不错,两人是一个专业的,还有第三位死者,何亮,也是云州大学的,只不过是法学院的学生,今年大二。”
“调查过他们的社会关系了么?”
“在查,只不过还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街上的监控设备也没线索?”
“案发时间段的录像全都莫名的成了一段雪花,唯一一位目击者是何亮的女朋友,现在还疯了,住在云州市医院里,什么都问不出来。”
“另外两人的尸体呢?”
“周扬已经被家人接走了,何亮还在与家属商量解剖事宜”,陈烈星回答完这么多问题,终于不耐烦了,“哎我说你到底是干嘛来了?查案的问题还用得着你来教我?”
李珏一下午被他怼了这么多次,终于愤怒了:“我是来帮你忙的好不好?不就是接了周绍山一个委托吗?你用得着这么针对我?”
陈烈星不耐烦的掀着眼皮翻了个白眼:“我求着你帮我了?”
李珏:“……”
李珏被噎的无话可说,心想陈烈星就该和林瑜在一起,不在一起都对不起两人那张如出一辙的臭嘴。
心里暗自腹诽完,他掏出一张符纸,打算干正事。
李珏用大拇指与食指捏着符纸,晃了晃,口中念了个什么,符纸无火自燃,燃完却不留灰烬,李珏念着,眉头越发紧锁,符纸终于燃完,还差点烫了李珏的手,他忙甩了甩手,把手上的火星子甩开,然后叹了口气,说:“这孩子的魂魄不在附近。”
新死之人,魂魄刚离体,大多都是茫然无措的,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此,他们的魂魄受肉身吸引,多半会在附近徘徊,直到过头七,被阴差引去地府,方能入轮回。
当然,也有因执念不愿入轮回的魂魄,躲过了阴差,留在世间,修成了祸害一方的厉鬼,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李珏这种人的出现。
“有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陈烈星抱着手臂挑着眉,一副不相信李珏的样子,“电视剧中的法师,都是用食指中指夹着符纸,在脸前面引燃,而且都是闭着眼睛念咒语,你这个……怎么看怎么不专业。”
李珏的业务水平受到了质疑,当即怒道:“电视上那些神棍哪个不是骗人的,影视效果,能有我这个真实吗?真正有本领的人,用得着那些花架子?”
“好好好,当我错了行不行?那现在这种情况,□□您有什么解决办法?”
“再去看看另外两个孩子吧,希望能引魂符能找到他们的魂魄。”
办完所有的事情,天已经黑透了,闷热了多日的云州市,终于有了点清爽的凉风,李珏开着车往回走,路过红绿灯,停了下来,看着面前人行道上往来的行人,车载音响里传来一首英文歌,慵懒的女声若有似无的哼唱,让他从即便入夜也喧嚣无比的闹市中,感觉到了一点难得的静谧。
还是学生时,李珏特别喜欢在晚上坐公交车,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道两旁的人和物快速的后移,耳机里面也是放着这种风格的音乐,有了车之后,他就开始在没事的晚上开着到处兜风,有时会打开车窗,让风肆意的吹进来,云州市大大小小的能走车的路,大概已经快被他走遍了,比出租车师傅都要了解哪条路能通到哪儿去,没办法,单身多年的老男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他觉得自己的性格特别的极端化,在人群中时,他总是插科打诨讲段子调节气氛的那个,但是独处时,他能窝在家里好几天不说一句话。
“精神分裂的神经病。”这是林瑜和陈烈星对他的一致评价。
到小区时,已经快九点了,李珏把车停好,溜达到楼下,看到了白晨。
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正在喂一条土狗,狗还是一条小奶狗,毛都脏的粘成了条,能隐约辩出原本的毛色是白色,体型不大,圆眼睛,垂着耳朵,正欢快的吃着白晨手中的火腿肠,翘起的尾巴以看不清的频率摇着。
李珏觉得,这狗,莫名的有点像……白晨……
“你从哪儿弄了这么一条脏狗?”
白晨抬头:“坐在楼下等你,它跑了过来,看样子是饿了,就给了它点吃的。”
李珏闻言心中一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了,没有人等着他回家过,他觉得那甚至都不能称为一个家,没有亲人,没有烟火气,冷冰冰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儿时的记忆浮现在眼前,他和李妍两人放学后打打闹闹的回到家,女人温柔的声音传来:“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男人抽着烟看着电视,语气中带了一点责备:“闹什么?没听见你妈说话?都老实点。”
两人便乖乖的老实了,相互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进卫生间洗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又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回家了,这种被人等待着,被人盼望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让李珏觉得整个心仿佛被一团温暖的光包裹着,软的都快化了。
少年抬头望着他的表情太过专注,仿佛眼中就只盛了他一个人,浅色的眸子反着点点碎光,李珏清晰的听见自己心中的某一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李珏甩甩头,把心里猛然升起的异样感觉赶了出去,声音却不自主的温柔了起来:“起风了,回家吧。”
白晨摸摸土狗的头,起身,两人一同进了单元门,开门后,人还没进去,一条灰不溜秋的影子率先蹿了进去,李珏低头,土狗正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
李珏:“……”
土狗:“汪……”
李珏转头看着白晨:“怎么办?”
“养了?”
“脏。”
“我洗。”
于是,这条小土狗便随着他们上了楼,李珏还顺便赐了它一个大名:小土。
李珏一进房子,被一股饭香吸引,饭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做好的饭菜,鱼香肉丝,土豆丝,红烧排骨,凉拌黄瓜,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热菜都还温热着。
“这……都是你做的?”李珏指着桌子,一脸不可置信。
“嗯,在家没事干,不想自己出去吃饭,想和你一起吃,就自己瞎弄的,你先凑合着吃,我去给……小土……洗一洗。”
李珏感动的几乎要哭了,他怀着感恩的心给他妹发消息:“光头小子变田螺姑娘,哥谢谢你。”
李珏不好意思自己先吃,坐在桌边等白晨。
狗被白晨洗出了原本的样子,果然是一身白毛,看着也顺眼多了,李珏也不嫌弃了,还夹了一块肉给它。
“明天去给它买个窝吧?”李珏说,说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有狗粮。”
白晨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嗯,明天咱们一起去。”
李珏欢乐的吃着排骨:“真好吃,都是我喜欢的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
白晨给他盛汤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笑了笑:“我猜的。”
有些人平时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但一笑就特别好看,更何况白晨这种平时就特别的。
“真好看。”李珏美滋滋的想。
吃完饭,两人先后洗了澡,白晨的头发不过两天,就长出了扎手的茬子,李珏揉着他的头,手心被扎的酥痒,一直麻到了心里。
“别玩了。”白晨无奈的拉下他的手,站起身拿了吹风机,给李珏吹起了头发,吹风机被他调到刚好的温度,白皙的手指插在李珏漆黑发发间,对比鲜明。
大概是这一天太累了,头发还没吹完,李珏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白晨关了吹风机,蹲下来看着男人难得安静下来的脸,看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男人鼻梁上的眼镜有些碍眼,就给他取了下来,男人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又安静了下来。
少年蹲着看了良久,直到腿脚发麻,也不舍得起身,终于,他忍不住在男人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不敢用力,如蜻蜓点水。
小土趴在少年脚边的地板上,呜咽了两声,似乎想叫。
“嘘。”少年把食指放在唇边,警告的看了它一眼,狗听话的安静了下来。
少年把男人抱了起来,一米八的大男人,在他手中仿佛轻的没有重量,步伐稳健的往男人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