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躺尸的渣渣君

1、第 1 章

　　#1
　　南方的冬日有着微醺的阳光，倒也能驱逐不少冷意，小诗紧紧脖子上的围巾，又拢了拢大衣，她一直有些怕冷。
　　又是一年了啊。
　　她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望向不远处的曾经的高中校园，不知道现在的天台还允许学生上去吗
　　大学毕业后，作为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早早为她安排了一切希望她能够回家工作，原本以为需要花大力气劝服女儿，因为她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不顾家里劝阻执意去了外省的学校，不过听到父母的安排，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欣然同意了。
　　我用四年的时间想要逃离这段仅有一个月的回忆，但是一分一秒也不曾忘记过，所以我选择回来，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再见的人。

　　#2
　　记忆回到了那年6月，即将迈入酷暑的日子，6月，然后是7月，暑假之后，就要迎来漆黑的高三生活，小诗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头顶上的电风扇吱呀呀的转动着。
　　“同学们，稍微醒一下。”
　　现在是午休啊，虽然小诗并没有午睡，不过是闭着眼睛发呆，但是对于自己的休憩时间被打扰依旧很不满。
　　班主任自然不会理会学生窸窸窣窣的抱怨，“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同学，叫林琳。”
　　这不是个超可爱的女孩子嘛，小诗一下子来了精神，脑内妄想着和转学生发生一段漫画里的奇幻故事。
　　“林琳，你去坐那里。”
　　lucky!小诗的同桌因为身体原因休了一年病假，所以她现在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转学生微微鞠躬作为打招呼，然后沉默着走到小诗身边坐下。
　　小诗看她打开书包，拿出课本，作业本上写着她的名字“林琳”。
　　“你好，我叫小诗，诗歌的诗，我叫可以叫你琳琳吗!”
　　转学生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小诗看了几秒，就当小诗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她才慢慢说道，“我叫临，临时的临。”
　　临说完这句话，又沉默着收拾自己的课桌，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开口了。
　　啊嘞，临时的临嘛，不重要，倒不如说更有趣了。

　　#3
　　这一下午小诗都在观察自己的新同桌，没有贸然搭话，要问为什么，一看临就是有故事的人，需要徐徐图之。
　　她喜欢用左手托着脸颊听课，笔记记得很清晰，不过视线经常会飘向窗外的天空(她们的座位靠窗)。
　　小诗也跟着总是不自觉的看窗外，然后被老师抓包了，她嗯嗯呃呃的企图等待同桌能够救她，结果发现她同桌托着脸看她，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结果当然是小诗被老师警告了一番，不过她完全不在意，心里满满的都是刚才的微笑。
　　“那个，”小诗拿隔壁轻轻撞了撞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4
　　下课后，骑自行车回家的小诗感觉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了。
　　“妈，我回来了～”
　　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母亲看到兴奋的女儿，笑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嘿嘿嘿”小诗扒着厨房门框，“妈，明天午饭给我多弄点好吃的，我要带给我同桌吃。”
　　“你有新同桌了”
　　“是啊，今天刚转校来的，特别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母亲听到是女孩子更高兴了，“明天给你做可乐鸡翅，还有家里的火龙果你也带去，和人家好好玩。”
　　“耶!妈妈万岁!”

　　#5
　　第二天来学校，临已经在座位是看着天空发呆了。
　　小诗看看天空，暗想，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坐下来想和自己的同桌炫耀自己午餐，却眼尖的发现她的课桌地下绑着一个气球，就是最普通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红色气球。
　　“呐，你一直看着天空，那里有什么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临回头歪着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姐姐在那里。”
　　看着她的笑容，小诗更觉得自己问错了话。
　　相比于小诗的便当，她的午餐无疑是朴素的，小诗小心翼翼的提出想要和她分享午餐，她欣然接受了。
　　小诗觉得自己自大过头了，同时对于自己的新同桌更加的喜欢了。

　　#6
　　虽然在小诗看来，临是个很好相处的萌妹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虽然不拒绝其他人的靠近，但也始终礼貌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班里没有人知道她离开学校后的情况，她也从来不提及自己的家人，放学后也是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作伴。
　　小诗问起过几次，都被对方转移话题带了过去，也就不再问了，况且也不是什么非要知道的事。

　　#7
　　之后的一周里，临每天都会带一个红色气球过来，依旧每天对着天空发呆。

　　#8
　　小诗虽然高二了，但是她承认她的中二病大概是没有好转的迹象，所以她追求非日常，对于谜一般的临充满兴趣。

　　“呐，临，你相信灵魂说吗像是转世或者说人死了灵魂会留在世上这种。”
　　小诗叼着笔趴在桌上恹恹的，“我一直想着自己能够有一天遇到什么奇遇之类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相信啊。”
　　临做着作业看似随意的回了一句。
　　“嗯真的吗”
　　“因为姐姐她就一直在我身边啊，我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她总会出现的。”
　　小诗顿时来了兴趣，“你们会对话吗”
　　临放下笔，偏头看她，“我跟姐姐说了我最近交到一个朋友，姐姐很高兴，或许哪一天她会愿意见你。”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见家长吗!啊～好害羞～”
　　小诗装模作样的捂住脸，引得临差点笑出声，不过现在是自习课，虽然老师不在，也不能太过于自由。
　　“呐，我在意很久了，今天的气球颜色怎么不是红色了难道不是有特殊意义的红色气球吗”
　　今天的气球从红色换成了黄色。
　　临低头看了看腿边的气球，“因为红色的气球用完了，这是重新买的。”
　　“哦～我还以为必须要红色气球做特定的仪式呢”
　　“你今天放学愿不愿意稍微晚走一会儿”
　　临突然这么说道，小诗的眼睛顿时亮了，“嗯嗯，我愿意!”
　　临笑了。
　　好像求婚一样啊。

　　#9
　　转笔等下课，秒针走一下，手里的笔转一圈，就当小诗觉得自己的手快要抽筋的时候，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
　　用小狗一般眼巴巴的眼神瞅着收拾书包的临，在这种目光注视下的临毫不所动的保持原来的节奏收拾书包，在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解开气球，“走吧。”
　　大批学生往学校外走去，临带着小诗反方向而行。
　　“是要去旧教学楼那里吗”
　　临点点头，没有说话。
　　旧的教学楼最近有拆掉盖新楼的计划，学校对这边管理也不太严格，一般学生也不太会往这边来。
　　只不过今天有两个异类而已。

　　#10

　　“我觉得这里都可以拍鬼片了。”
　　小诗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奇的打量四周，旧校舍原本是作为教学实验楼的，里面的布置大约和医院有的一拼了，同样是惨白的走廊，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冷气。
　　临沉默着在前面带路，对于小诗的吐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个，临，我们要去哪里啊？”
　　临没有回头，“你不想看看我住的地方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悠悠响起，就算目的地是太平间小诗大概也只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是，临要带我去她的房间呢，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嘿嘿嘿。
　　又转过一个拐角，临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推开门，小诗迫不及待的探头去看，原来不是太平间啊，居然还有点小失望，应该是以前的医务室，“你就住这里吗？”看过去完全没有人住过的迹象啊。
　　“因为只有这里有床。”
　　临的理由简单粗暴到无法反驳。

　　#11

　　房间基本维持着原先的摆设,医务室只有一张床,隐藏在蓝色的屏风后面,左上角是曾经医生的办公桌。
　　得到允许后，小诗往里走了几步，房间里属于临的东西大概只有整齐的堆放在床头的几件衣服，以及绑在床栏上的各色气球。
　　“你稍微坐着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也在临的屁股底下，小诗坐在床沿甩着脚丫子看着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不大的纸，小心的卷起来系在气球的下方的线上。
　　“好了，我们走吧。”

　　#12
　　两人徒步爬楼梯上了天台。
　　下午5点多，余热还没有完全散去，天空依旧晴朗。
　　“呐，既然你就住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每天带气球去教室。”
　　一路上临都把气球小心的抱在怀里，这样的话不是放在屋子里更安全吗，教室人来人往的一个不注意就会“啪”的没了。
　　临看向天空，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因为我想让我姐姐能够看到我每天的生活，这样她就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转过头，风吹起她的鬓发，“原本都是晚上看得到星星的时候，但是今天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姐姐。”
　　“我下次能和你一起看星星吗，我也想看。”
　　啊，完蛋，脑子抽了，多好的氛围啊，见家长啊……
　　“可以哦，我带你来，也是这么想的，晚上的星星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万岁！

　　#13

　　星星啊…
　　小诗今晚睡觉之前特意拉开了窗帘，看着碧蓝的夜空，忍不住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起来。
　　“嘿嘿嘿哈哈哈”

　　#14

　　成为同桌的第16天。
　　小诗终于接到了心心念念的来自同桌的邀请，并以期末临近想去同学家一起复习的理由成功被家里放养。
　　午餐学校食堂有供应，不过大家更愿意自己从家里准备，被放养的小诗自然是愉悦的吃食堂…怎么可能，当然是和新任饲主一起做便当啦！

　　“吃这个可以吗？”
　　实验室的桌子上放着做卷寿司的材料，因为临只有一个小小的电饭锅，以及一柜子的酒精灯…
　　“我不挑食的！”

　　洗澡自然也是在公用厕所的洗手台完成的，的亏是夏天，用冷水洗澡还可以接受，冬天该怎么办。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不会害怕吗，小诗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具靠着墙瘫坐在地上，走廊在夜里显得愈发阴森冰凉，唯一有安慰的大概是身后的门缝里隐隐传出来的水声。
　　“临，你一个人是怎么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的，要是我三天都受不了。”
　　小诗大大咧咧的问着心里的疑惑，临隔着门回答，“这里哪里不好吗？”
　　哪里都不好，小诗硬是把自己的吐槽咽了下去，“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不会太久了。”回答声随着开门的动静一同响起。
　　“嗯？”
　　“没什么，你去洗澡吧，我就在外面。”

　　#15

　　红色的气球晃悠悠的飘向天空，晃悠悠的消失在夜色里。
　　少女面对夜空展露微笑。
　　审判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姐姐。
　　房间里的气球又少了一个。

　　#16

　　小诗盯着临裸露在外的脖颈走神，洗澡的时候随意扎的丸子头还没有解下，正是如此平常被掩盖在头发之下的后颈才有被欣赏的机会。
　　“呐，临，你用的是什么沐浴露啊，香香的。”
　　小诗凑到临的颈窝处轻嗅，鼻尖喷出的气息让她有些痒，却也只是以微小的动作缩了缩肩膀。
　　“我自己做的香皂，你要喜欢送一块给你，这边的实验室大部分设备还能用。”
　　虽然是旧校舍，但是大部分设备都没有报废，就好像是这间屋子里的空调，小诗也疑惑过为什么已经废弃的旧校舍没有断电断水，但很快就被她丢在脑后。
　　空调制冷的嗡嗡声。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临睡觉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背对身边的人。
　　“我明天就不能住这里了，我妈妈让我回家了。”
　　“......”
　　“...那你抱吧。”
　　开心。

　　#17

　　大约是凌晨，小诗其实有一点点认床的小毛病，所以抱着的人小心的拿开自己的胳膊下床的时候她也迷迷糊糊的醒了。
　　心里想着临应该去上厕所了吧，这么一想，自己也想上厕所了...揉着眼睛艰难的爬起来，却隐约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
　　小诗瞬间惊醒，赤足小心的向门口靠近。
　　“明天吗”
　　是临的声音，对面的声音却听不太清。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姐姐。”
　　姐姐
　　小诗判断自己不应该在听下去，又小心翼翼的挪回床上，突然注意到不知何时绑在床沿的气球不知何时只剩下了5个。
　　她闭着躺在床上想,我不需要什么非日常的生活了。
　　直到小诗忍不住睡意进入到梦乡之前，临都没有回来。

　　#18

　　我做了一个梦——
　　碧蓝的天空之下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草地上的草只有一寸来长，没有白云，没有微风，没有鸟鸣，仿佛是完全静止的空间。
　　世界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棵巨树，事实上整个空间里只有它，孤独的立在那里，没有风，树叶也不会簌簌作响。
　　巨大的树干缠绕着螺旋而上的藤蔓编制的楼梯。
　　然后。
　　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少女出现在视线里，她有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从发中开始是精致的卷发，她赤足走在草地上，被踏过的草再也没有立起来，她的裙摆却纹丝不动。
　　她走上藤蔓编制的楼梯，轻飘飘的。
　　然后在最高处像一只粉丝蝴蝶一样飘然坠地。
　　红色。
　　红色的蝴蝶。
　　红色的再也无法煽动翅膀的蝴蝶。

　　19#

　　临这几天似乎很高兴，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对着天空发呆的时间也变得更多了。
　　小诗隐隐觉得有什么要结束了，但是她没有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努力维持着现在的日常生活，一起吃饭，一起讨论乱七八糟的像是外星人什么时候会入侵地球这种事。
　　临依旧每天带着气球。
　　小诗会在放学后陪她看着气球飘向远方再回家。
　　气球又少了一个。

　　20#

　　周五的晚上。

　　“临！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
　　小诗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
　　“你明天能来我这里一趟吗，我想见你。”
　　啊，终于还是来了啊，对面的她是在用什么表情在和我说话呢。
　　“嗯，好的。”

　　#21

　　小诗挂断电话，翻来覆去的觉得哪里不对劲，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到8点，她立刻蹿起来换了衣服往外跑。
　　从学校的一处矮墙上翻进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夏日的月光使得校园多了几分静谧，而不是阴森。
　　匆匆往旧教学楼赶去。
　　房间里没有人，没有气球，没有在床头整齐叠好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小诗向二楼冲去。
　　随着她的靠近，铁锈味越来越浓厚。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咚咚咚，似乎走廊里也回想起心跳的声音，腿开始发软，小诗扶着墙慢慢靠近。
　　抵达铁锈味最浓的地方，小诗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缓缓推开了虚掩的门。
　　里面有的不过是一堆不规整的肉块而已。
　　她感觉到自己瘫坐在地，没有尖叫，没有呕吐，好像灵魂已经离开了□□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有人从后面靠近，脚步很轻。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个。”
　　她听到有人这么说着。
　　“但是你应该听话的，明天早上再过来的，你要的香皂我做好了，可惜不能好好交到你手里。”
　　“我们还能见面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着。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会再见的，我保证。”
　　似乎是得到了保证，小诗安心的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听父母说起有人把她送到了家门口，敲了门就离开了并不知道是谁送的她。
　　周一小诗一如往常的去上学，然后得到了旧教学楼失火，校长引咎辞职的消息。
　　直到高中毕业，小诗再也没能有新同桌。

　　#22

　　孤儿院，姐姐，不知名的肉块，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事情的大概。
　　小诗望着在烧毁的旧教学楼上建的新教学楼，也有天台呢。
　　“骗子，说好的香皂也没有给我。”
　　小诗站在原地，拢拢围巾，自嘲的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姐姐，姐姐。”
　　衣摆被人拽住，小诗低头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红色气球。
　　“姐姐，有个姐姐让我把气球给你。”
　　等回过神来，小女孩已经不见身影，只有手上的红色气球。
　　“骗子...”